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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护祠碑记嘉定六年 南宋 · 李壁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五、金石苑、乾隆《潼川府志》卷一一、民国《三台县志》卷五、《宋代蜀文辑存》卷七五
潼川故有灵护庙,以奉唐节度使太保司空二顾公,威灵著于一方,水旱疾疠必祷焉。
绍兴癸未太守文安杨公始新之,逮兹五十有馀载矣。
司空为守时,郡宅有镜堂,世称奇丽,贼至城破,与诸将皆死于此。
后人思公之深,仿其平生居处,以「鉴」名楼,肖像祀之。
而楼浅狭,不应式度。
嘉定癸酉显谟阁直学士太史东平刘公甲作镇之四年,治成化洽,废无不举。
念兹楼之建也,以神故得名,因陋弗图,可乎?
亟命撤去而更立焉。
其高视旧二寻有半,四阿增拓,面势加严,显敞靓深,□□阛阓,过者滋肃。
凡涪右山川之奇胜,一举目而尽得之。
公移书愿有述,余窃感二顾公之事,因诺焉。
当是时,王纲既塌,强藩孽臣相煽而起,王行瑜、李茂贞在邠、岐,朱全忠、杨行密在扬、汴,韩建在华,王建在蜀,虽外示忠义,内尊唐室为辞,而包藏顾望,各萌僭逆之志。
乃至擅兴师徒,专行封拜,悖骜无礼,恣睢废法,岂复知有爱民之心?
此王诛之所必加,《春秋》之所不贷,涂之人皆得起而戮之者也。
昭宗虽刻意兴复,欲强主威,而暗于用人谋谟,内不能以法治外臣之无状者,又从而封筑崇大之,盖人主赏刑所以断割海内之大柄,自兹索然矣。
在昔惟韩□从而言曰:「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
昭宗韪其言而不能用也。
方太保东川时,心患王建,务在保境息民,宁少屈与之和。
太保死,司空嗣事,益肆其悖逆之谋。
独畏东川梗其后,故大率兵攻梓州,再遣使和解,司空第饬境内拒守。
而王建之兵视诏书如无,卒破梓而后从师。
乾宁三年乘舆播迁,正□□为相时也。
高共臣节于赵襄子见危之,君子与之。
幸国家衰,身为封豕,以盗主略,司空宁死节明大义,不少屈以求生,其自处审矣。
既得东川,无复回忌,蜀诸镇之小者以次尽之。
然则,司空之存亡,所系不特梓而已。
朝廷闻变,命崇望代司空已用其党王宗涤为留后,乃召崇望还。
余读史至此,未尝不废卷而叹也。
呜呼!
《小雅》书□□□□狡焉鸱张,本不难制,顾使孤远奉公,志节之士,束手就死,爵秩之加,不禀王命,京师遣帅,乃畏弗行,天下事宁可问哉!
大保、司空一有恤民之心,一知事君之义,视当时等夷何啻白黑,而史载行事殊为不类。
夫自唐至今踰二百年,代不乏人,独二公称思,至今庙食不替,其致此必有道矣。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如斯楼之葺,是孰使之然哉!
感应之理,圣所难言,二顾公之烈与气俱沦,与化俱尽矣,岂真在此?
是不然,汉车骑将军张公祠于阆,公□□之祠于彭,功施其人,则食其土,礼因人情而为之制,不可诬也。
造化之迹,往来无穷,精诚之至,肸蚃斯,先后感应,究极其微。
况显幽实一间尔,如人之肤脏,特隔皮肤,不可窥而见也,谓之无,得乎?
刘公之为此,盖深察夫阴阳所以然之故,于以明至理而迪人心,岂惟旌表节义、风励臣子也哉!
司封员外郎赐绯崔贻孙兵部员外郎判户部案 唐 · 钱珝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三十一
敕。
具官崔贻孙
冠族以德。
范遗后昆者。
刚鲠清素。
代称尔家。
又能树立本根。
嗣守风法。
为士之道。
自求必闻。
故朝缺美官。
思公举。
丞相以版赋之重。
用尔为佐理之才。
更迁右曹
往事吾相。
无谓司货籍者。
近乎俗吏。
而忽于躬亲。
使滋其烦弊也。
可依前件。
监丞周公墓志铭1205年11月 南宋 · 陆游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一、《渭南文集》卷三八、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
公讳必正,字子中
曾祖讳衎,朝奉郎
祖讳诜,左朝散大夫
皆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郭氏,祖妣潘氏、李氏、张氏,俱赠秦国夫人
考讳利见,左朝请郎,赠金紫光禄大夫
妣尚氏,赠邺郡夫人
世居郑州管城县。
祖秦公通判吉州,遇乱,不能北归,因家焉。
光禄与弟秦公讳利建,皆世以进士擢第
公与从父弟丞相益公讳必大,成童俱入家塾,学行修立,俱以世科自期。
已而益公策名,又举博学宏词,如其志。
公乃不偶,始以祖遗泽,补将仕郎易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亦尝贡至礼部,久之,调袁州司户参军
适岁旱盗起,分宜巡检捕之,皆不能获。
安扶龚公茂良闻公至,召问计,公曰:「此皆饥民,群聚贷以自活耳。
桀黠为之倡者,才一二辈,可以计取,馀必自散」。
龚公乃檄公往捕,至则谕以祸福,解散其党,而阴募乡豪,授之策,俾擒致盗首,于是盗尽得,坐诛者二人而已。
龚公复委公以荒政。
当是时,自郡至属邑,流民坌集,公日夜行视,凡累月,全活钜万。
诸司共荐于朝,孝宗皇帝召对便殿,论奏合上指,谕以将褒用,遂改宣教郎,知建昌军南丰县
南丰剧邑也。
公遇事明敏,常若有馀。
氏夜被盗,并杀守藏奴。
贼逸去,公物色求之,果获。
面诘犹不承,搜其家,得白金器一箧。
既至,倒奁出之,囚闻其声,即引服。
净梵寺有盗,夜斩关入,既获,公察其非盗,挺出之,立赏捕真盗。
僧恨甚,以公为故出,诉之郡。
郡方以他事怒公,即逮所纵囚,系鞫甚峻,囚不能自伸,并邑吏皆重坐。
未几,获真盗送郡,拒不肯治,公乃以白诸司,虽治,犹久不决。
御史闻之,奏徙大理,乃得实,如公所言。
邑赋色目极繁,以入偿出,不足者犹四万缗,率苛征预借,苟逭吏责。
公至,一切罢之。
且以其实言于转运司,得稍朘,邑赖以苏。
乡校久不治,公凡可以补弊起仆者,一切为之。
甫满秩,诏赴都堂审察,除主管官告院,进军器监丞
会益公参政事,公请外,知舒州
陛辞,所陈又合指,命公恤民隐,修武备,辟田莱,并究鼓铸利害。
先是同安宿松两监,岁铸铁钱三十万缗,言者以为扰,既损其半,而监亦遽废。
亟复,会岁荐饥,又命罢铸,故临遣及之。
公至郡,乃知地产铁炭,民以不售为患,而兵工失业,亦或转而为盗,故当饥岁,尤宜鼓铸以聚民。
条上便宜,诏命复铸,且省宿松监入同安
公奉行尤有术,公私皆便。
又奏:「自昔鼓铸,未始淆以铅,止因议者谓入铅之钱,不可为兵,始淆铅以铸。
臣尝亲视之,铅之精者为飞烟,其滓恶下坠炉底,与铁初不相为用。
亦尝以入铅不入铅钱,较其坚脆,及冶为兵,初无异。
徒使处、信两州岁岁挽运」。
谓宜废夹铅之制。
又奏:「郡岁输上供缗钱五万八千,旧皆倚办于常赋,不足,则取征榷之赢以补之
乾道间守臣偶以羡馀为民代输租税一年,而来者因踵为例。
会征榷之赢不能当其半,馀三万趣办于坊渡二十九所。
今诸场旧馀铁炭及民所贷钱,凡一万五千缗,若取以为铸本,可岁得三万缗,代舒民上供。
悉罢坊渡之征,百世利也」。
事俱施行。
大修学宫,如在南丰时。
又立文翁于学,立周将军于城南,皆舒人也。
复故堤城北,以禦灊溪涨溢。
民田数千亩,复为膏腴,因作四桥于北西东门之外。
其一,公自捐俸为之,州民号周公桥。
郡东南有乌石陂,分其流,旁则为石塘陂。
乌石之民,欲专其利,乃壅水使不得行,石塘之田,岁以旱告。
公命怀宁丞视之得实,图上于州,公按图自以意定水门高下。
甫去壅水未尺馀,得古旧迹,与所高下不少差,陂利始均
石塘民喜至感泣,乃歌曰:「乌石陂,石塘陂,流水溅溅有尽时,思公无尽时」。
徙知赣州
过阙,上谕曰:「闻赣兵悍骄,死徙之馀,今亦无几,可勿复补。
倘尚循故习,卿当便宜行事。
朕将以他郡兵更戍」公对:「守臣古号郡将,今结衔云知军州事,茍有过,臣自当临几应变,不敢劳圣虑」。
上喜。
明日语宰相曰:「周必正有器识似其弟」。
谓益公也。
至郡,江西副总管钱卓,本起行伍,暴人也。
入境,下令诸校将,以翼日部肄其子弟,选补军额,初不以告郡。
请见,公诘其率意,力止之,且微谕以上指。
钱惊谢,然意不悦,乃漏公言于诸校将,激使诣郡诉。
公徐晓之,如所以告,辞指明辩,卒皆贴服,无敢欢者。
章、贡二水,来自郡南,夹城东西流,皆有浮梁以济,而城南独以舟渡。
溪恶,或至覆溺。
公始作南桥,又治道路,以石易甓,最数百丈。
兴国县之安陂,溉田六十顷,水势自上奔突,故难筑而易坏,坏且五十年。
公命复之,费不及民。
提举江东常平茶盐公事。
入奏,还道玉山县
县有徐田陂,其渠濒江,数决。
将徙渠,则地主不可;
将徙陂而下,则柘陂居下流,惧为己害,复不可。
交讼于公。
公谕徐田民买地凿渠,倍雠其直。
柘陂民遂幡然无靳色。
三日,渠成,溉田三百馀顷,民大感悦。
江自陂而下,避碍析为两支,其一掠县堧而去。
岁久岸溃,民居其滨者,闻公修渠以利民,乃遮道自言。
公为相水之冲,为石堤。
民欣赖之,相与绘公像,祠于玉虹桥侧,岁时奉牲酒,抵今不懈。
旧法没官之产以畀民耕,而归其租于常平
及是,议臣请鬻田,以价充籴本。
公言:「如此,则常平储愈匮,请除新令」。
光宗皇帝从之,因并行于诸路。
池州旧试贡士,率寓景德寺,隘不能容,士病之。
会阙守,公兼领郡事,始作贡院八桂于门,名其门曰擢桂。
是岁,贡士五人而三奏名,士以为公之赐。
言者榜于间言,诬玉山之役以为扰。
罢归,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上章纳禄,不许,再命夷祠,而公归志已决,告老益力,乃许致仕。
公自江东还,阖门屏外事,读书赋诗者累年。
益公少公一岁,亦谢事归第,相与置酒高会无少间,时人比汉二疏。
益公薨,公哭之恸,不复有世间意。
开禧元年十一月旦,感疾不起,享年八十一。
娶向氏,文简公五世孙,封恭人,前公一年卒。
男二人:綖,早夭。
纲,今为修职郎,前潭州醴陵主簿
一女,适进士
孙男二人,颂、颖,皆将仕郎
孙女一人,尚幼。
恭人之殁也,葬庐陵县膏泽乡金凤山,祔大墓之东。
至是,乃以十二月庚申,奉公柩合葬焉。
维公仕自迪功郎,积迁至奉直大夫,爵管城县开国男,服三品。
公孝友最笃,归自龙舒,筑第于永和镇,聚族共爨。
弟侄早世,育其孤如己子。
伯氏宜春守出妾之子世修,流落赣境,公访得之,为治产筑室于永丰,盖伯氏志也。
其处闺门率如此。
人有寓旁近者,皆岁馈之。
刚介有守,不以进退累心。
方家居时,前后当国数公,多与公有雅故,数问公安否,公应之泊然。
益公屡推恩数以貤公,亦辞不受。
善属文,尤长于诗。
孝宗皇帝尝访当代诗人于胡忠简公铨忠简首称公。
敷文阁直学士程公大昌,亦称公文学操行之美。
晚取庄周息鲸补劓之说,名其堂曰乘成,因以自号。
有文集三十卷。
书有古法,四方丰碑巨扁,多出公笔。
既葬,纲以朝奉大夫新知真州郭君赟之状来求铭。
某与益公定交五十年,且尝遇公于临川,适重九日,同集拟岘台,风度话言,尚可想也。
而女孙又归公之从子纪。
情好厚矣,铭其敢辞。
铭曰:
仕不为不逢,人不以为通。
年不为不究,人不以为寿。
有爱在民,百世不泯。
有嶪其丘,利尔后之人。
平山堂绍熙元年五月 南宋 · 郑兴裔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二、忠肃集
天地间无久而不敝之物。
唐虞以前,遐哉邈乎,不可考矣。
周、秦、汉、唐之世,迄今亦不获多见。
其尚有存者,必其为人所注意,而人为存之也。
非然,则历变故,经岁月,虽以金石之质,犹不能与天地以不敝,而况其为游观之所,亭台堂榭,风雨之所飘摇,鸟鼠之所剥喙,草木之所灌莽者乎!
此周原鞠茂草,故宫离禾黍,铜驼在荆棘,昔人所悲,良有以也。
善乎韩昌黎之言曰:「莫为之前,虽美不彰;
莫为之后,虽盛弗传」。
凡废兴成毁之故,岂不以其人哉!
庆历间庐陵欧阳公实守是邦,为堂于蜀冈之上,负高眺远,江南诸山,拱揖槛前,若与堂平,故名。
堂之左右,碧树参天,清风徐来,虽盛夏,亦不知其为暑也。
政成之暇,延四方之名俊,摘邵伯荷蕖,传花饮酒,分韵赋诗,徜徉乎其中,不醉无归,载月而返,亦风流逸事也,心窃向往焉。
及莅任维扬,访平山故迹,而荆榛塞道,荒罥涂,颓垣断栋,率剥烂不可支撑。
隆兴癸未周君淙重新之日不三十年,而凋残零落,遂至于此,吁!
嗟乎!
自国家多故,戎马蹂躏,先贤遗址,半为樵牧之区,骚人逸士,罕有过而问焉,又谁为保护而爱惜之?
朴斲而丹雘之哉?
无怪乎斯堂之旋圮也。
呜呼!
事以人传,以人传人,则传无穷。
是役也,予何能辞其责?
乃为之程土物,庀财用,卜日以鸠工。
经始于客冬之九月,竣事于今春之二月。
轩檐既启,江山欲来,仰挹松风,俯瞩流泉,二百年之壮观,一旦维新。
既成,偕贤士大夫相与置酒而落之。
游人士女,摩肩叠趾,聚而观者,不下数千人,喁喁有更新之幸,则相与语曰:「太守奉天子命,以牧养小民,刑清政简,自宜有游观之美,以休其暇日」。
予曰:「不然。
太守之新此堂也,岂徒快意适观,自乐其乐乎?
夫黉官斋舍,衅币告成,为多士庆之;
比户穷檐,融风已熄,为兆民幸之。
兹复汲汲于此堂者,毋亦以名贤作息之地,文章政事,昭人耳目,大有德于扬者?
生既沾其泽,没亦宜馨其祀,将以此堂为栖神之所,设主于中,以见扬之人思公之深,爱公之至。
太守之能顺民欲而新其堂,妥其灵也,所谓人所注意而人为存之者,其在斯乎!
后之人嗣吾意而葺之,则可以久而不敝矣」。
时绍熙改元岁在庚戌夏五上浣识。
黄纯父墓志铭1287年3月 宋末元初 · 刘辰翁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七五、《须溪集》卷七、《永乐大典》卷七六五○、雍正《江西通志》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岁庚辰,予初与纯父遇风雪东湖之上,惊相吊曰:「贾鹿泉君文,问古人耶?
今人耶?
或者亦以君为古矣,君在此耶」?
语杂悲喜,至甚夜不绝。
明复撼予语,拊髀浩然曰:「吾平生慕汤东涧,近年慕君,亦欲从君后耳」。
君岂从古心公致误耶?
识君慷慨,叙寄不浅,因拥衾而起,以所闻于江先生者为君言之。
东涧何可及也,未第时,与其兄客徐景说,标致已不相合。
既第,待信州户阙,一日有赵尚书参赞督府,视事,首见簿姓名,叹曰:「余识之,真西山时汤某乃犹为此官哉」!
即拜疏荐之,代主象山,从是隐然出徐径畈上。
端平景定三年,出入诸老,皆成履历。
即小人扳引,及当国所忌恶,皆不足为全名之累,不待辩某事、忤某人,而大节自不可及。
此如陈太丘黄叔度,公论常身为之地,故树立矫矫,不肯为人称门生也,亦各其时命也。
言未既,君泪沾余衾,独举往年麻姑山梦,梦一籍题「忠孝」二字,而某在焉。
孝不敢言也,忠特若此,予亦喟然,于少年州县不自试一二。
因举子房,天授沛公,他多疑拒,独县悟如子房意,此所谓汉事将成也。
诵《出师表》,至「引喻失义,以垂忠谏」,想见庸人自用,故伤心玄德之不见。
身世何长,今人喜言四方上下,孰知言不见奇,奇而不用,不用而验,验而悔,悔而恨,恨且见祸,其进退偪仄,复非前古君臣之比哉!
君曰:「世事勿复言,即文字何等不足存,而魏郑公以此,杨大年以此,憾至死」。
因泛论邺侯山人高致,魏延淮阴胆略相似,李伯纪、张魏公成败天意。
语不必有出,出不必有谓,未尝及心事,彼此直歔欷往复,不知出于君之口与余口也。
于是相知深矣,复欲与君谈,不可得矣。
前年犹寄余诗,去年有持书来,视缄题若不可识,则君死矣。
余以岁初谢客,呜咽而入问,耿以故至,举扶病中相属语,肠痛欲绝。
海内人物风流略尽,托君笔墨相荫映,后死犹有讲学之望,顾不乐人间世如此。
念前有沅湘老人以君文求余记曰:「黄先生虽不能饮,尚健坐」。
余谓纯父长七尺,年五十,生世大有事在,迄如此而止,造物复何以我辈为哉!
读门人状君行,岂不整密婉至,然不如君前夕剧谈尽。
予著君语语,而俯仰浩荡,人物著微,心迹缠绵,功名蹉跌,后有君子,可以想见而叹。
若状所难言,又有人不及知者。
江阃贵人边守将不相接,君代书密付,语见赤心,指授得宜,又多军情所郁不得达者,繇是感泣思效。
仓猝用意,胜谢东山自异,顾内幕所左右能此而已。
其苦言节费,见于赏募得淮卒三千备游击,为淮捷营;
铁鹞小船为艨艟大舰取胜;
议诸郡闭绝流民如他盗;
请城外筑堡居老弱,而各选其壮者从军便;
为阃帅释当路之怨,驰从约之书,共图国忧。
胸怀磊磊,出于人所不望,而人亦知惟君所为。
嗟乎!
使君得乘一障,亦当远胜一阃。
九江事去,相府逋虚,诸司蒙茸,君犹力勉以私财招军,抚溪峒为用。
至独失守,庚牌暮下速援,行者议饶、信道梗,盍径崇安绕出三衢
兵夜发,君与家人不相顾,至石门遇长幼相泣,君曰:「国事至此,暇顾尔辈耶」?
自是言之有伤心者矣。
国家养兵三百年,体群臣,子庶民,三宫仁俭,一朝有难,人怀顾望,徒拥乌合,盗府库。
君以书生,志气感动,言必称君父乃尔,然至旴而旴闭,入闽而闽溃。
旴城闭,有投击城下至毙者,诸将欲屠之,君正色不可,曰:「我辈以路梗假道致疑耳,若屠一城,三宫闻必震骇」。
诸将瞋目谋不利,君不为动。
既又具军行宿次启奏,有笑者曰:「君犹谓有通进所耶」?
君慨然泣下,曰:「诚不忍以为无也」。
闻者始掩涕叹息。
及入闽,有狠将以衣粮乏,咄咄谋劫主帅以出,语逼,君又不动。
一日坐水阁,有飞矢掠项过著柱,迹所由来,忌君者出此。
明日君行,亦溃。
生乱世,无及于救,又不自为政,故所就止尔。
然积诚所至,在建而劝分分,建昌而祈雨雨,皆以客馆系人望,得天意,亦何尝有一日得行其志,而惜之者如试。
世自有尽,君名方兴,有西园八十之老傅太史自得以君来,为赋诗,喜曰:「碑无庞老名」。
又曰:「能威兵处在真诚」。
其志虑风采何如也!
自咸淳第,授静江府临桂簿,尝辟泗州淮平,不就。
后五年,辟建康府凤台酒库,自是始与幕议。
又五年,辟临安府德清酒库。
德祐初,差干办江西制司,复带行礼兵架阁,未几复带行国子正
明年宗正簿、督机,特宣教郎
初筮,交代违年,不愿上,仍待阙淮平界北,得遥授,曰:「不敢欺」。
及登畿,有衔命钩致者,自免径归。
诸司举削,常片纸书所闻廉介有政声者,请以己所应得者举之,受举者不知也,或知而谢,辄避去。
此事亦近年所罕见。
余出仕十五年,未尝受人一削,君自谓出处与余同,谓此自其父得闻象山之学于其诸大父,益贯彻朱陆,授学者恳恻穷至,所至老成钦动。
诸所识予不能尽知,而尤于丹徒陆君实秀夫耿耿焉。
君实大节可哀,君实文不多见,见君文,识君实,宜君实之所纳贽也。
君文不蹈袭诸作,不为时文、议论、讲义、注疏,而辞事义理俱至,清整酣畅,足自为家。
诗亦有思致,竭目前意,朴厚雅驯,视他人能此复少彼。
至于家庭讲授,人物大意,伦纪亲切,廪廪见之。
千峰陈公宗礼尝对人云:「吾欲得一客如黄纯父清苦,不可得」。
其文之有本又如此。
士常患不第,一第足自致,谊能以去就易民命,争国事,彼权倖险奸、贪懦狠僭,辞能辟,意能诚也。
世狭道迂,而环辙如陪臣,坐膑如车中,及其穷蹙无能,有甚于鲁男子之不得去而南霁云之不能食也。
呜呼!
微斯人,斯世之不幸,斯言也亦孰知其可悲!
临川黄氏,居崇仁东里,讳丙炎初字文炳,晚更字汉翁
予诔之曰纯父,其乡称之曰思梅先生
生丙申,卒丙戌。
曾祖俨,祖邦基。
父应辰,梅窗公也,思思公也。
妣陈夫人。
娶陈氏,子男六:庆孙、兴孙、凤、翼孙、晖、慈老,翼继姻党陈,慈老以治命后,凤孙、庆笔墨可爱,皆如思复生。
婿赵次愚。
男五,女二。
崇仁乡西隐里雷公山,实丁亥三月丙午
君厚重不妄语,疏阔无馀怀,及所委曲倾尽若自营,收致后进有豪气。
乙丑自京归安仁,道中有盗杀人逸,累居者,既诬服,君以过客得盗名,告使者使者得实,谢曰:「君乍脱场屋,洗冤如此,可量哉」!
其后避难,得便舟,出溪洞,各护送,皆所尝尽力有恩意者,亦若有助焉。
乃铭曰:
呜呼!
国之初也,材不必其如君;
世之甚也,忧不必其如臣。
莫不幸于以身从人,又不幸而以文致身。
故虽有孔明、公瑾,而用之如陈琳、阮瑀;
又如温、石二子,而不得为许远张巡,岂非命云!
范忠宣公行状(上)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七
公讳纯仁字尧夫
幼警悟,五岁知读书,八岁从群儿戏,能以其所授书为之讲说,正席环侍,剖析有理,文正奇之。
十一遭楚国丧,哀毁如成人。
文正仕渐显,一时知名士多所延揖,如孙复、石介、胡旦、李觏辈,率命公从之游。
乃博通群书,为文无有长语,切于语事。
文正曰:「是必能世吾家」。
文正恩,起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及第,知常州武进县,辞不行,改许州长葛,复辞。
文正曰:「彼远固有名,此才数舍尔,何辞焉」?
公曰:「本不欲去亲侧,远近非所恤也」。
文正薨,家贫无归,借官屋以居,仅芘风雨。
长兄早得心疾,不省事,门内几百口,公实主之。
人不堪其忧,而上下无一言之异。
服除,始就仕。
贾昌朝大名,辟公掌安抚司机宜文字。
公曰:「方北道多事时,彼将以我为助,义不当免,其如吾兄相与为命何」!
人固彊之,曰:「偕行何妨耶」?
公曰:「兄之疾一作,则数人不能制。
未论官守,不得专在侧,此去隔大河,万一中流疾作,则我必与之俱溺矣」。
再辞,遂已。
宋庠荐公堪馆职,召试学士院,公以兄疾辞。
再召,又辞,卒不赴。
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民不知蚕,公曰:「是可缓耶」?
乃课民种,后纺织比他郡为多。
既去,思公不已,至名其地为著作林。
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
会昌朝守许,事无巨细,待公而后决。
知开封府贾黯辟公知襄邑县
凡隶官屋舍,无一椽不更,而民不知劳。
县有牧地,卫士岁牧马,率纵之,坏民田,前此莫之禁。
或诉于公,即捕而杖之。
主校抗声曰:「令敢尔耶」?
遽白其事,诏劾公甚急,公曰:「卫士非令所当杖,然民吾子也,又兵实资田以养,安忍坐视其抑哉」?
亟自列以上,寻报免。
令遂兼领牧地,盖自公始。
天久不雨,下将艰食,公命贾贩者辍他货,一意积粟,而告之曰:「异时之出,吾当为尔宰」。
果如其计,赖以全活者甚众,利及旁境。
大兴学校,号舍饮食,毕自区处,来学者益盛。
比自公湖外归,邑人夹道焚香罗拜,逆挽公舟,唯恐其过之速也,距公去四十馀年矣。
河南东路转运判官,召为殿中侍御史,未拜,迁侍御史知制诰
钱公辅缴词头,责滁州团练使,公言:「此其职事也,言虽有过,情则无他。
陛下近诏求直言,而侍臣未闻有所献,得非以公辅为戒耶」?
又言:「自公辅贬谪以来,朝廷除授宁免失当?
臣下不敢言,亏损圣德,无甚于此」。
京师大水,公请诏侍从官各上封事,指陈时政阙失,馀官依次转对如故事。
又乞罢秋宴,以承天戒。
时更定江淮荆湖福建路盐法,公请并依两浙法减价,并下三司别定私贩之令。
又言日近杂学士待制修撰太冗,宜立定员数。
又乞为颍王东阳郡择保傅。
又言岁上辛祀天南郊,致斋日当圣寿节,乞上寿不用乐,以明克己奉天之意。
有诏两制依典礼议濮安懿王称号,封册已定,而政府议不同,复有诏权罢。
公谓同列曰:「此大事也,不可不辩,盖将有甚者焉」。
乃上疏曰:「陛下昨受仁宗诏命,亲许为仁宗之子,至于封爵,悉用皇子故事。
以至纂承大统,天下以陛下为仁宗之子,与前代入继之主,事体不同,愿以大公断之」。
特降诏旨恭依两制所定。
相次果议尊濮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又疏曰:「仁宗当盛年,立陛下为子,皇太后不避六宫之怨,力赞先帝,保育陛下,是皆欲陛下继统承祧,一意大业。
不期陛下率然建为此议,上则违先帝之意,中则伤太后之心,下则失天下之望」。
又奏:「欧阳脩首开邪说,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请寘于理」。
累上章未报,公遂缴纳告身,居家待罪。
皇太后俄出手书,申追尊殊号之议,寻降敕命奉行。
公言:「此事始因中书之谋,陛下谦慎未行。
太后曾下手书,切责政府,因此权罢。
始末不同,天下将何以取信?
此必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假母后之命以行其志,或乃出于逼胁。
愿察臣言,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择而行之,何必以母后为说」?
既而促公供职,公言:「太后与政府大臣并受先帝顾托,言犹在耳,永昭陵土犹未乾,岂遂忘而弗顾」?
再有旨起公,公言:「臣不能早悟陛下,罪益深重,岂可复居言路?
臣之心有死无二」。
中书劄子督迫公出,公乃录前后未降出凡九章回申,又申御史台,殊号之议遂止
公犹未已,乃出公通判安州,移知蕲州,改京西提点刑狱
未到,移陕西
未到,权陕西转运副使
未到,权京西转运使,复移陕西
召对,神宗问公曰:「卿在陕西久,必精练边事,城郭甲兵粮储如何」?
公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
上愕然曰:「卿才如此,朕所倚赖,而职事皆言『粗』,何也」?
公曰:「粗者未精之辞,然如是足矣。
臣愿陛下无留意边事。
陛下若留意边事,则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夷狄,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縻费赏爵。
不唯目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深留圣虑」。
公又奏:「王安石变更法度,物议沸腾,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曰:「何谓不见之怨」?
公曰:「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此不见之怨也」。
上曰:「卿才如此,善论事宜,为朕条陈古今治乱,可以为鉴戒者以闻」。
公遂作《尚书解》以进:「皆尧舜禹汤文武之事也,治天下无以易此,愿陛下深究而行之」。
尚书兵部员外郎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公辞不允。
边帅种谔坐擅兴,谪湖外,俄除秦州都监
公言:「朝廷既许夏人纳款,及谓取绥州非本意,今便令处边任,不唯致夷狄疑阻,亦无以戒励沿边生事之臣」。
又乞催促赍夏国封册诏书,使人进发,所贵朝廷恩数速达异国,而疆埸早得宁静
集贤院、同脩起居注
公五上章辞,不允,乃促公受敕。
公既不获免,益思所以为报。
公尝谓人主之势既重,而又堂陛阻绝,非开广聪明,则下情无由周察。
顷虽有言,止缘一时之事,事过即已。
今须推而行之,以防壅蔽。
乃上疏言:「两府之下则有侍从官,实古九卿之职,是宜朝夕论思,同国休戚。
今则只将主判司存便为己之职事,宠亚四辅,报同庶僚。
人情既习因循,朝廷不知考核,或有时政得失,唯能退有后言,处之不惭,仅同胡越。
愿降诏督责,凡朝廷阙失,并须论列」。
其所上章疏,付政府诠定,量加赏罚。
时上新即位,躬亲庶政,公言:「尽心所务,督察细事者,有司之职;
经国阜民,选贤任官者,宰相之职;
容载如天地,广大如江河,巍巍荡荡,无得而名者,王者之德。
愿陛下潜晦颐养,择相而任,广听纳,察迩言,使愚智效力,上下尽心,自然端拱垂衣,太平可致」。
又言:「近日御前拣退年老将校,皆是久历艰辛,累岁戍边守之人。
既因对御选择,将来殿前马步军司便为永例,此军政也,不可不察。
望于其间取稍堪部率者,改隶已次军分,以示人主隐恤知难之意」。
秦州孙永以守边失策,诏以李师中为代,公言:「帅臣尤须久任,方能练习事。
若屡更则难责其效,而又百事从而变易,兵民无不烦扰。
兼永忠谨镇静师中任术躁动,不若责后效,依旧在任」。
又请用庆历中故事,增置谏官,以广言路。
又请重定县考课之法,以防滥奏。
神宗切于求治,臣下多自疏远召对,延访得失。
公言:「小人之言,闻之似可采,行之必有累。
盖其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急于奋身,不思害国,愿加深察」。
又言:「走马承受妄有论奏,动摇帅臣,过索承奉,其言不可轻信」。
又请宣谕执政,如有妄奏边事及曾惹引生事之人,不得与边任。
又请委监司体量走马承受,不得于条约外妄陈边事及言人长短。
其所入文字,乞降出公行。
京东转运使陈汝羲进羡财,及以官绵折还和买绢价,荆湖北路孔延之进纳入官,本户不充则令三四户共买一官。
公请重行贬谪,以戒聚敛辱国之臣。
富弼再相,辄辞疾,家居谢客,屡诏不起。
公言:「弼起布衣,仁宗擢为宰相,先帝暨陛下倚为旧德,四方士民以为贤臣。
当自任天下之重,而尽陈其所欲为。
而乃恤己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向背失宜。
与先臣最厚,臣待罪谏垣,不敢通私谒,以致忠告。
愿陛下宣示此奏,使弼循省,以供厥职」。
又奏:「唐则天以僭窃之政,务求多士,以收人心,广臣下,举荐兼人,亦得自举。
选任虽冗,然犹多得人材。
姚崇、宋璟相继时出,开元之治,实有赖焉。
愿诏内外之臣各举所知,以备选任」。
御史中丞吕诲以言事降黜,公言:「诲,正人也,愿留之左右,以劝忠良」。
又奏:「臣前此面奉德音,令臣具陕西利害,今列十事以进。
一、于邠宁二州移置帅事。
二、择帅府通判,令兼经略判官,专董粮草。
三、罢监牧,以其田为营田
四、委帅臣监司裁省冗占官兵
五、新城中武艺人于近里州差使,候有警急,旋行勾抽。
六、沿边次边乡村酒场,月课不满二万贯者,并停闭城寨酒课,不务增羡。
七、通解盐茶马于转运司
八、依秦汉军功爵级置散官牙校名品,募人入粟,以实边备。
九、沿边置榷场,以并杂货博易,仍通入解盐额。
十、陕、解、虢、绛四州,岁差夫采斫黄河梢木,并以官钱收买」。
神宗一日谓公曰:「取士之法不均,行之虽久,不能无遗才」。
命公条其利害,公曰:「祖宗以进士一科为盛,公卿以降,多此涂出。
然所举之业,东南、川陕之士最工。
至礼部只合西北而考之,故东南、川陕多得而西北少。
设欲明示区别,不无寄贯巧伪之弊。
愿诏郡邑严养士之法,每下诏责长吏学官取本贯及曾入学满二百日有行者,于解额中分三分之一送至礼部,则别为特举一科,只试论经义,明记路分,考校优,立所取之数,至御前赐第亦如之。
若是则均矣」。
又乞诏政府台省馆阁经筵监司并数路参取,无拘有无出身。
著作佐郎章辟岐王出居外第,公言:「亲王居外,自有故事,岂容小臣辄生间言?
万一岐王闻之,不安其处,则伤陛下友爱。
防微杜渐,不可不察」。
三司判官张靖陕西转运使薛向博买盐马不实事,诏就劾,而已前知矣,兑换藏匿,唯意所任。
至,而欺罔之迹已不可得,反坐谪,发运使
公上疏极论:「赏罚之失,致天下疑。
陛下责君子太重,奖小人太深。
许风闻言事即坐左迁,违法罔上骤加进用。
在陕七八年,一旦体量,不能尽见虚实。
责君子太重则忠臣难立,奖小人太深则奸邪易滋。
微臣耻枉尺直寻,陛下不可启宠纳侮。
望追还二人之命,以正赏罚」。
又言:「陛下但爱向小有才,可备驱使,其诈佞不足深虑。
此臣所以竭力陈论,死而后已。
兼臣在陕西,亲见其奸,不独坏法,民实被害。
上有大臣主张,下有小人鼓誉。
众虽深疾,在陛下无由得闻。
今又被旨体量之人遽先坐谪,而小人奖用益深,复使均输六路,则必增其奸计巧于前日。
且复人人以为戒,谁复有言?
是纵裴延龄之诈妄,极皇甫镈之诛求,为朝廷敛怨害民,使陛下财聚人散」。
又言:「臣曾奉德音,欲脩先王助补之政。
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必将剖割生灵,敛怨基祸。
盖是中书不合差除,致累陛下圣德」。
章十馀上,展转详尽,其意欲人主之必听也。
是时王安石初秉政,置三司条例司,兴青苗、助役法,分遣专使诣诸路搜抉遗利,将尽变祖宗法度,同己者进,异己者逐。
富弼、赵抃、唐介日交论于上前,或以疾辞,或以事去,或以至发疽而死。
司马光、吕、范镇章疏论辨,每进对亦必极口指陈,中外纷然。
公曰:「君子信而后谏,未信以为谤己,姑取必于听纳而已。
逆耳之言可遽效耶?
不若驯至于深切,则庶能售」。
以故公自陕西召对,因事以及安石者,无一疏不反复开晓。
至论薛向均输,则渐至于深切。
于是上疏言:「臣自到谏垣,方见陛下进用王安石,与士大夫相庆,以谓儒者得用,必赞陛下行尧舜三代之政,脩己安人之务。
安石台官,天子耳目,将使警察百辟,以防侥倖。
今琦等一言柄臣,便蒙降黜。
况在廷大半趋附,陛下更以法令驱之,使畏大臣,则其势将无不至。
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
人材不可以急求,积弊不可以顿革。
所以景帝削七国之地而晁错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兴。
宋襄公急于求霸而致丧师,唐文宗急于除奸而训注祸作。
帝王之图治,必显仁藏用,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德以积累而大。
通其变使人不倦,神其化使人不知,无为而天下自安矣」。
又疏:「六路均输为害,借《周官》赊敛理市之法,谓可以夺,兼并百物,其实乃商贾贱买贵卖渔夺之术。
久之不免抑配民间,邀求羡息,罔上毒下,有伤盛德。
盖上率下以俭,上化下以勤。
上下勤俭,则自然公私有馀矣。
愿速诏罢之」。
公以数言事未见听,因见上自陈曰:「臣言可用,愿加采纳。
臣言不可用,愿罢臣言职,重行贬窜」。
上曰:「官家留卿,不可求去」。
公曰:「臣为言事官,言不信于陛下,虽圣恩隆厚,臣愈难当」。
遂居家待罪,上察公不可彊,乃罢公谏职,移公管勾国子监
公求去愈坚,执政密遣人谓公曰:「议除知制诰,可出视事」。
公曰:「斯言何为至哉?
得用过于得美官,如不用,万钟非所愿也」。
又再乞早赐责降,不从。
公言多激切,神宗每优容,而所上章疏未尝降出,左右近臣亦不得而知,盖防执政之或闻也。
而公每宣乞付中书枢密院施行。
至是公尽录前后章疏申中书安石见之怒甚,携以告上曰:「范某狂妄如此,不可不重贬」。
上曰:「范某无罪」。
安石争不已,上久之乃曰:「与一善地」。
遂以公知河中府
盖方用安石,故屈公,令少避也。
未几,移成都府路转运使
安石憾不能释。
而谓新法行之民间多不便,公盖尽论,仍戒州县不得遽行以待报。
安石愈怒,命其客李元瑜提举常平官,且伺察公,将遂害之。
钩索捃摭,无所不尽,卒亦无所得。
公竟坐谢景初、李杲卿游宴事,为失觉察,降知和州,移邢州
未到,进龙图阁,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
因入觐,神宗见公,喜曰:「卿父在庆有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也」。
公谢曰:「臣不肖,何足继先臣」!
又问曰:「卿兵法必精」。
公对曰:「臣儒家,未尝学兵」。
上曰:「卿久随侍在陕西,必熟边事」。
公对曰:「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
且今日事体恐不同」。
公察上意,欲攘夷狄,开边境,徐对曰:「臣不才,陛下若使缮城垒,爱养百姓,不敢辞。
开拓侵攘,愿别谋才帅」。
因坚辞。
上曰:「卿才何所不能,但不肯为朕悉心尔」。
公对曰:「臣子之于君父,杀身且不避,岂有不尽心之理?
但陛下所问,悉非臣所长,不敢上欺」。
公又辞,上曰:「不可」。
明日上谓韩绛曰:「范某论边事一何疏耶」?
退而问公,公即以对上之语语
叹曰:「非我所及也」。
上之谋,公、绛适与闻,故及之。
庆大饥,道殣相枕籍。
公到,遽发常平米赈贷。
僚属愿请而后行,以避不用赦原之令。
公曰:「报到则无及矣,当独任其责,何复累君等耶」?
民遂苏复
敛殣为聚冢,已而惧无以继,忽蓬结实延袤原野,类而甘,食之可饱,境内以足。
前此民谣曰:「饭来即饱」。
方公命下,民相告曰:「范果来矣」。
至是民德其祥,仍收所馀以实仓廪,益市耕牛谷种,分贷垦殖殆遍。
雨旸随祷而应,岁大熟。
或谤公赈发过多,全活不实。
朝廷遣使按视,皆曰:「公实活我,其忍累公」?
乃相与兼昼夜输还,使到已无所负。
其穷核至发冢数骨,卒无所中。
公知环州种古执属羌为盗,奏流南方,过庆辄声冤。
公以属吏果非盗,乘间讼,公为挟情变狱。
朝廷遣御史制勘狱急而情不可得,反诬告,然朝廷终不舍公。
鄜延吕惠卿密奏公擅回宥州牒,坐是落职,知信阳军
方公召对,合四州之民无虑数万,遮道涕泣,挽公马,不得前。
皆曰:「公擅回宥州牒而反坐狱,我生不如死」。
至是有自投于河者。
又有小儿数十号哭,以诗送公,西州至今传诵。
齐州,或谓公齐俗凶悍,轻为盗劫屠贩,治不峻急不能戢。
公曰:「我宽乃性也,矫以猛则不能久,适取玩尔」。
狱至不能容,公问其然,则皆不当系,不敢出。
公曰:「不出奈何」?
曰:「出则官所病也」。
公曰:「终如是安乎」?
曰:「姑待其瘐,用以除民害」。
公曰:「是岂天理耶」?
尽呼出立庭下,而令曰:「尔等害民紊官,莫不欲尔为瘐者。
茍能自新,我将生尔」。
皆叩头如令,后犯法者至减常岁之半,而狱几空。
以连丧子,请宫祠,诏以公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再知河中府
保甲教阅甚严,非老弱不得在家。
诸路专置官提举,督责按劾,耸动天下。
公曰:「妨农无甚于此」。
三上疏请辍其力,以应岁事之急。
俟其隙,计日补之。
遂乞计一岁应教之日,并就閒月馀日,令并归业,请著为令。
又乞选武艺精熟人材可观者,以次选用,其颓堕者刺充军。
录事参军宋儋年暴卒,公疑其非命。
即遣子弟家人与后事,微得其遇毒,乃下吏,果如之。
其谋琐细,悉如公所料。
直龙图阁,帅庆。
哲宗即位宣仁圣烈皇后权同听政,诏中外实封言事
公上疏,请凡在官,各陈本职事及所经历利害,无间远近;
仍设科条,须随事具因革,亦可因之以识其人。
时边事未宁,绝西夏岁赐之物,方议还其所赐,或以谓夏国困弱不足虑。
公乃录光武《报臧宫马武诏书》上之,又引孟子「以大事小,可以保天下」之语为据,并谓邈川首领温溪心所言夏国大旱无苗、难集人马为不足信,务欲休兵息民。
已而,夏人入贡极恭顺,然每顿市物过平日之数,谓恭顺为悔过,市物多为于我无疑间。
公言:「恭顺非本情,多市物似不为频来计。
恐于分画地界之际,阻兵胁盟,愿戒边臣益加严备」。
天章阁待制,以兼侍讲召,道拜给事中,辞不允。
公以谓:「人君当正心诚意,以仁为体,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
然后发号施令,为宗庙社稷之福,岂务章通句解,以资口舌之辨哉」?
公每进讲,必反复开陈,期于人君可行而后已。
于是司马光初相,将尽改熙宁元丰以来法度,公闻而叹曰:「先帝励精求治,十九年间,寤寐尧舜三代之君,如旦暮相与䌷绎。
但大臣用心太过,希合者不计可行与否,趋风迎意,私致先帝寤寐之求,旦暮之遇,转而之他。
今特去其太甚者可矣。
又须徐徐经理,乃为得计」。
一时与同者,多指公为好名。
公闻而叹曰:「是又一王安石矣」。
又曰:「差役一事尤不可暴,当择人付之,使之施行,以审利害,方可去取。
然而不独此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法度无不便者」。
既见光,即以所上役书稿示公,公曰:「方欲有请也」。
力陈不售,又作书告曰:「此法熟议缓行则不扰,急行则疏略而扰。
委非其人,其扰滋甚。
公忍以扰,重毒吾民耶?
大不类公所举,或已奏难回,则可先行一路,以观其究竟」。
不从,而持之益坚,公曰:「不从容尚有说,遽尔以益坚之请,是使人不得言尔。
不言,人孰不能,亦可以赞公茍取容悦者。
若果尔,何如少年合介甫以速富?
安用彊颜于此,以媚公求合哉?
公未可以我心至诚,便为民受其赐也,不胜忧惧」。
又欲进士得朝臣保任,乃许应举。
公曰:「不可,此议已行,人不我同,则虚劳思虑,而失宰相体;
若遂从,则众人莫如公者。
正人退,而谄谀得乘其间。
不独乘间,且将增饰以迎公意。
推此以往,何所不至」?
既而都堂召公计事,退而上言曰:「三省枢密院召臣议边事,臣已随问略对矣。
欲降诏,则臣对以解仇释怨,罢兵息民;
欲审察敌情,措置事机,则臣对以专委帅臣
欲弃地,则臣对以不可徒然便可与换易,陷蕃兵民。
此安危所系,而执政所异同。
计陛下深居九重,不易裁决。
愿赐对上前,使得详尽」。
上寻遣中使赐御膳及实封劄子问公曰:「夏人自升遐,累遣使入朝,外虽恭顺,中则未测。
向日所得城寨,守之弃之,何者可久」?
公对曰:「今闻夏人将到,请择押伴臣僚,使与推诚语,论圣政好生恶杀、舍己从人之德,以索其语。
如其意在得地,则以换易谂之;
如无说,则以此事付延州赵卨俟。
其押生口至界上,乃迁入城寨居人,勾集虏到生口人,与地相交还。
然后罢兵息民,以图无前之利。
臣所以乞责之臣下者,虑其言不婉顺,有亏国体尔」。
又奏乞依嘉祐敕,重定案问举首之法。
又奏:「四方谳请大辟案,见依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诏书。
臣窃校之,降诏以后,比旧断死者无虑数倍。
罪疑惟轻,宁失不经。
得失甚明,望委执政必决于上,而降除误奏之罪,则可无冤滥」。
吏部尚书,公再辞,未报,俄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有旨:诰命更不由门下省,径付外行下。
时夏人在廷,上欲公遂任此责,而公与司马光联亲,虑引嫌有言,稍稽入院也。
公既辞,又指此为嫌,不允。
公知上意所托,乃力陈前议,而同列或难之,持久不下。
公偶移赐告,遂上疏具三策以献。
以地易人,一也;
兰州定西城,二也;
并塞门吴堡义合二砦与之,三也。
又乞还地之外,每送到一汉人,支绢十疋,以诱其利心,而人尽可得。
章惇得罪去,父年九十岁,议与一便郡,已行矣,而言者遽止之。
帘中宣谕三省,今后不得如此,似形责戒。
公言:「置往咎而念其亲,与夫从谏不惑,皆陛下甚盛之德。
然戒约之言,君臣之间,不免形迹。
二三大臣多是老于患难,进之犹恐不及,若更退之,不免顾避,自防翻怨,无所裨益,而偷合茍容之人进矣。
又闻宣谕:『假令私家尊长有所怒,卑幼岂容宽解』?
臣愚以为不然。
人主之量如天地,岂得更有喜怒好恶?
臣恐佞人谗间,以惑聪明」。
乃引唐魏徵太宗语:君臣一体,若有形迹,邦之兴丧,未可知也。
公自以不次被遇,尤思所以为报事。
虽非所与,必亦竭尽启沃。
邓州邓绾扬州,言者指旧事,论斥甚急,公于帘前极论以为非,退又上疏言:「绾已经先朝责降,今来因人易地,岂可再有所贬」?
三上章,反复开陈,期于必省。
又言:「臣曾蒙差知襄州,因奏罢。
今日之言,盖上惜朝廷事体,下以安人情反侧。
尚恐进呈之际有所移易,不免再三冒渎」。
上遣中使密赐批语,以谓:「当时希合者众,若人人而责,则事无穷已,似非安静之道。
欲作一诏书,谕以更不行遣,当各安职业,令改过自新。
如何?
卿更具可否奏入」。
公奏:「臣伏读批旨,不胜感叹,望只以此意付词臣润色,以成训诰之美」。
学士院试馆职人苏轼草策题,言者论其引用不当,公言:「轼乃临文周虑不至,本非有罪,而闻言者不已。
臣深恐万一施行,则相与论辨纷纭,不免上烦处画。
望召言者,谕以朝廷置谏官,盖欲补阙失,辨邪正。
人臣小过,本无邪心,不须深论。
若其引咎求去,则云朝廷不欲以小事轻去言者」。
司议太皇太后册礼,依明肃皇后故事,御文德殿受。
公乞不用此例,又言:「近日以久无雨,上心焦劳,群下利病宽恤殆遍。
独禁军教阅主兵之官牵于赏罚,不复究察,颇闻嗟怨,有伤和气。
望诏有司,并依祖宗故事,各量人力为石斗,察其偷墯而不系赏罚,则自然相济」。
公在枢密,以进退人材,盖大臣之事,而地参丞弼,乃不得与闻,遂因旱上疏言:「古者多因菑异求访直言,所以宣导人情,以防壅蔽。
陛下即位之初,所得应诏章疏,其中必有可采。
愿选官置局,随宜行下」。
公奏:「尚书六曹,诸路监司,多执文害事,以致冤无所诉,亦宜取索元案看详,求访边防利害,军民疾苦,务从宽恤」。
韩维有旨与外任,公言:「维论议赏罚,直前尽心,未闻别有大过。
遽然罢去,必有人谮毁,致误陛下。
任贤不终,失进退大臣之节,乞追寝前命」。
按:《范忠宣公集》卷一八至一九。
论荐书 盛唐 · 王泠然
 出处:全唐文卷二百九十四
将仕郎太子校书郎王泠然谨再拜上书相国燕公阁下。孔子曰。
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
则仆所以有意上书于公。为日久矣。
所恨公初为相。而仆始总角。
公再为相。仆方志学。
及仆预乡举。公在官于巴邱。
及仆参常调。而公统军于沙朔。
今公复为相。随驾在秦。
仆适效官。分司在洛。
竟未识贾谊之面。执相如之手。
尧舜禹汤之正道。稷契夔龙之要务。
焉得与相公论之乎。昔者公之有文章时。
岂不欲文章者见之乎。公未富贵时。
岂不欲富贵者用之乎。今公贵称当朝。
文称命代。见天下未富贵有文章之士。
不知公何以用之。公一登甲科。
三至宰相。是因文章之得用。
于今亦三十年。后进之士。
公勿谓其无人。何者。
长安裴耀卿。于开元五年掌天下举。
擢仆高第。以才相知。
尚书右丞王邱。于开元九年掌天下选。
授仆清资。以智见许。
然二君者。若无明鉴。
宁处要津。是仆亦有文章。
思公见也。亦未富贵。
思公用也。此非自媒自衒。
恐不道不知。有唐以来。
无数才子。至于崔融李峤宋之问沈佺期富嘉谋徐彦伯杜审言陈子昂者。
与公连飞并驱。更唱迭和。
此数公者。真可谓五百年挺生矣。
天丧斯文。凋零向尽。
相公日新厥德。长守富贵。
甚善甚善。是知天赞明主而福相公
当此之时。亦宜应天之庥。
报主之宠。弥缝其阙。
匡救其灾。若尸禄备员。
则焉用彼相矣。仆闻位称燮理者。
则道合阴阳。四时不愆。
则百姓无怨。岂有冬初不雪。
春尽不雨。麦苗继日而青死
桑叶未秋而黄落。蠢蠢迷愚。
嗷嗷愁怨。而相公温服甲第。
饱食庙堂。仆则天地之一生人。
亦同人而怨相公也。京房易传曰。
欲德不用。兹谓张。
言人君欲贤者而不用。徒张此意。
厥灾荒。云大旱也。
阴阳不雨。复曰。
师出过时。兹谓旷。
其旱不生。夫天道远。
人道迩。仆多言者也。
安知天道。请以人事言之。
主上开张翰林。引纳才子。
公以傲物而富贵骄人。为相以来。
竟不能进一善。拔一贤。
汉高祖云。当今之贤士。
岂独异于古人乎。有而不知。
是彰相公之暗。知而不用。
是彰相公之短。故自十月不雨。
至于五月。云才积而便散。
雨垂落而复收。此欲德不用之罚也。
仍闻六胡为孽。日寇边陲。
邦家连兵。来往塞下。
已西诸将必不出师。过时之咎也。
四郊多垒。卿大夫之辱也。
不知庙堂肉食者何以谋之。相公在外十馀年。
而复相国。险阻艰难。
备尝之矣。民之情伪。
尽知之矣。今人室如悬磬。
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
天则不雨。公将若之何。
五月有恩。百官受赐。
公官既大。物亦多有。
金银器及锦衣等。闻公受之。
面有喜色。今岁大旱。
黎人阻饥。公何不固辞金银。
请赈仓廪。怀宝衣锦。
于相公安乎。百姓饿欲死。
公何不举贤自代。让位请归。
公三为相。而天下之人。
皆以公为亢极矣。夫物极则反。
人盛必衰。日中则昃。
月满则亏。老子曰。
功成名遂。则身退。
天之道也。今公富贵功成。
文章命遂。唯身未退耳。
相公昔在南中。自为岳阳集。
有送别诗云。谁念三千里。
江潭一老翁。则知虞卿非穷愁不能著书以自宽。
贾谊非流窜不能作赋以自安。公当此时。
思欲入京华。归老田里。
脱身瘴疠。其可得乎。
今则不然。忘往日之栖迟
贪暮年之富贵。仆恐前途更失。
后悔难追。主上以相公为贤。
使佐社稷。若弃德不让。
是废明君之举。岂曰能贤。
仆见相公事方急。不可默诸桃李。
公闻人之言或中。犹可收以桑榆。
诗曰。投我以木瓜
报之以琼琚。此言虽小。
可以喻大。相公五君咏曰。
凄凉丞相府。馀庆在元成
苏公一闻此诗。移相公于荆府。
积渐至相。由苏得也。
今苏屈益部。公坐庙堂。
投木报琼。义将安在。
亦可举苏以自代。然后为朔方之行。
抑又闻屋漏在上。知之在下。
报国之重。莫若进贤
去年赦书云。草泽卑位之閒。
恐遗贤俊。宜令兵部即作牒目
名奏闻。而吏部起请云。
试日等第全下者。举主量加贬削。
条目一行。仆知天下父不举子。
兄不举弟。向者百司诸州长官
皆无才能之辈。并是全躯保妻子之徒。
一入朝廷即恐出。暂居州郡即思改。
岂有轻为荐举。以取贬削。
今闻天下尚有四百人应举。相公岂与四百人尽及第乎。
既有第差。由此百司诸州长官
惧贬削而不举者多矣。仆窃谓今之得举者。
不以亲。则以势。
不以贿。则以交。
未必能鸣鼓四科。而裹粮三道。
其不得举者。无媒无党。
有行有才。处卑位之閒。
仄陋之下。吞声饮气
何足算哉。何乃天子令有司举之。
相公令有司拒之。则所谓欲德不用。
徒张此意。事与京房易传同。
故天以大旱相试也。去年所举县令
吏部一例与官。举若得人。
天何不雨。贤俊之举。
楚既失之。县令之举。
齐亦未得。夫有贤明宰相
尚不能燮理阴阳。而令庸下宰君。
岂能辑熙风化。相公必欲选良宰。
莫若举前仓部员外郎吴太元洛阳。必欲举御史中丞
莫若举襄州刺史吴靳。清辇毂之路。
非太元不可。任台阁之风。
非吴靳不可。仆非吴靳亲友。
但以知其贤明。相公有而不知。
知而不用。亦其过深矣。
抑又闻之。昔闵子骞为政。
曰仍旧贯。如之何。
何必改作。凡校书正字
一例不得入畿。相公曾为此职。
见贞观以来故事。今吏部侍郎杨滔
目不识字。心不好贤。
芜秽我清司。改张我旧贯。
去年冬奏请。自今巳后。
官无内外。一例不得入畿。
即知正字校书。不如十乡县
明经进士。不如三卫出身。
相公复此改张。甄别安在。
古人有坐钓登相。立筹封侯。
今仆无尚父之谋。辥公之策。
徒以仕于书苑。于学门。
小道逢时。大言祈相。
仆也幸甚幸甚。去冬有诗赠公爱子协律
其诗有句云。官微思倚玉。
文浅怯投珠。吕氏春秋云。
尝一脔之肉。知一鼎之味。
请公且看此十字。则知仆曾吟五言。
则亦更有旧文。愿呈作者。
如公之用人。盖已多矣。
仆之思用。其来久矣。
拾遗补阙。宁有种乎。
仆虽不佞。亦相公一株桃李也。
此书上论不雨。阴阳乖度。
中愿相公进贤为务。下论仆身求用之路。
事繁而言不典。理切而语多忤。
其善也必为执事所哂。其恶也必为执事所怒。
傥哂既怒罢方解。则仆当持旧文章而再拜来也。
刘文简公神道碑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九、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四一、《考亭渊源录》卷九、《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上更化改元之九年二月工部尚书刘公薨,诏以光禄大夫告其第。
十四年六月,有司按《谥法》,博闻多见曰文,正直无邪曰简,请谥公曰文简,诏从之。
其孤垕以前尚书郎三山陈公孔硕之状来谒铭。
德秀公游有年,凡其修身立己、正君端朝之本末,实具知之。
顾常窃论,公平生大节,虽未易以一善名,然溯其学问之源流,与夫见诸谋谟事业,则惟正之一言足以蔽之。
盖公皇考银青府君蚤受学于屏山刘先生、籍溪胡先生,尽得理义精微之蕴。
公幼在家庭,耳濡目染。
少长,府君授以河南程氏书,曰观此可以为学矣。
晦庵先生朱文公以道德为学者师,公出入其门,切磨讲贯者数十年,视他从游之士为最久,而所造为特深,则其学固已粹然一出于正矣。
公之天资厚重而不浮,纯一而弗杂,又尝用工于致知力行之地,故其言必正言,行必正行,确然自守,以终其身。
晚登朝廷,致位侍从,虽未及尽行其志,而奋忠陈谋,察微虑远,汲汲于扶持天下之正论,而诡随迎合以售其私者一亡有焉。
德秀以为「正」之一言足以槩公之平生者,讵不信夫!
今明诏用有司之议,以正直无邪谥公,其可谓不虚美矣。
盖正者直之所自出,直者正之所自形,二字之褒,传信百世,奚复以铭为哉!
垕曰:「古者有诔有铭,铭不可以诔废也,君其弗辞」。
乃即陈公之状,剟取其要而书之。
公讳字晦伯,盖汉之胄,出于讳豳者。
遭五季之乱,自光州固始迁焉,遂为建阳山人
十世至银青府君,以累举恩入官,终于朝奉大夫致仕。
公其长子也。
乾道八年进士绍兴府山阴簿,再调饶州录事参军,于郡政裨赞最力。
同僚有忌公者,械公之吏以求其私,卒毫发无所得。
后其人以他故抵罪,遭按问,惶駴失措,公摄其官,反营护之使免,人谓公为长者。
连城,邑居临汀穷僻处,民力困而上供烦。
公首捐令添给与凡例所当取者,岁为钱几千缗,撙节他费尤多,由是得以稍蠲民间无名之敛,汀人至今德之。
新其县之学,而教诸生以入德之方,士为翕然知乡。
宣教郎、知福州闽县事,清静平易,有古循吏风。
邑有洲田,因潮耗息,有寓公素贵,欲夺数十下户田,公援前帅奏请折其妄,民得安业帅守诸台联章论荐。
秩满至都,时朝多君子,皆知公,欲留之。
且诸台之荐,固尝有旨升擢矣。
公自谓与丞相赵公有连当避,乞通判潭州以归。
上新受内禅,公寓书丞相曰:「前日之事,如病寒热,一旦解散,即无所苦。
至于蛊毒中人,初不自觉,触物而发必死矣。
孔子曰: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盖指韩侂胄也,其后迄如公言。
丁外艰,服除,主管都大坑冶司文字。
德庆府,至郡葺学宫,练军实。
蜑户舟船有禁,为亟除之,且罢两邑科敷之不正者。
受代,入对言:「前者北伐之役,执事者不度事势,贻陛下忧。
今虽从和议,可无虞乎?
愿益恐惧修政,以强国本,开言路以广忠益,阐公道以进人才,饬边备以防虏诈」。
执政议欲留公,宰臣陈自强曰:「斯人闽县之政吾知之,然真是伪学」。
侂胄诛,自强逐,遂以公提举广东常平茶盐事。
既至,首覈诸郡储偫之实,复白于朝,欲令守臣岁以新陈相易,常存其半,以备缓急。
监司积弊久,逋亭户缗钱十万,漕司五万,公痛加裁约,以身先之,未几悉偿所负十五万者。
奏请广南诸州,凡夏秋之赋即郡以输者,虽外县官奉廪亦当从州给。
又言:仕乎南者多自为裨贩,夺州县征商之利。
请凡仕广而商者,转贩所经,许州郡没入其货。
嘉定二年召,入对曰:「人君代天理物,圣人宪天聪明,故典礼讨命,皆归之天,示不以私意参焉。
所以不言而信,不怒而威,天下定于一
苟有私意,形于朝廷则朝廷各有心,形于天下则天下各有心矣。
人各有心以事其上,亦曰殆哉,此古圣人所惧而不敢肆也。
方今承凋敝之馀,履艰难之运,天下之势不可谓安,所恃者人心;
天下之心固未易一,所恃者公道。
公道明则人心自一,朝廷自尊,虽危可安也;
公道废则人心自贰,朝廷自轻,虽安易危也。
愿陛下主此公道,不用一毫私心,不听左右私言,大臣奉行公道,进一人,退一人,皆采天下公议而无作好恶,至于一号一令,莫不皆然。
陛下主张公道而大臣有不钦承,则天下之恶皆归之矣;
大臣奉行公道而小臣犹不精白,亦明时所不容也。
如是则言而民信,动而民从,盗贼不作,水旱饥馑之忧可消矣」。
时江、湖峒寇方警,公言:「弭盗之策,当精择帅臣而重其责,俾视守臣之不胜任者易之,兵官之非其才者汰之,许以辟置选补,使帅臣重于一路,耳目不蔽,奸宄具知,必能潜消隐伏,剪除萌芽,不至上烦宵旰」。
吏部郎中
时诏中外各陈钱币利害,特命公与刘弥正详择其当以闻。
既共条五说上之,而公之意以为终非久计,独上言:「救天下极弊,不可守天下常规。
凡内庭冗费,愿委信臣,特加裁削,为外庭倡;
外庭冗费,责之大臣,更加裁削,为天下倡。
取裁削之数,专置一司,随月桩收。
然后诏天下监司郡邑各具常费,若交承迎送、增添俸给、宾客馈遗之属,委漕臣裁损桩管,专为收楮之用。
行之三年,必有成效」。
后因登对,又取淳熙故事以进,其略谓:「孝宗于楮币流通之时,常出内帑金银收之,为今日计,亦不过渐收之而已。
若岁收三百万,十年亦三千万」。
时朝廷以楮币日轻为忧,献议者争以新奇自售,公之持论独如此,识者以为不可易。
转对言:「陛下即位之初,首重讲读,十有六年,未尝厌倦,不知圣躬内省,亦有日新之益乎,观理道亦有日新之效乎。
向臣两对清光,陛下临朝渊默,法天无言。
今蒙收召,复望清光,而渊默无言犹昔。
陛下临朝不与群臣言,退而与言者何人邪?
臣愿开张圣听,于经筵讲读、大臣奏对,反复问难,以求义理之当否与政事之得失,则圣学进而治道隆矣」。
既又言:「庙堂之上,每一官阙,踌躇四顾,有乏才之叹,其患在于取人之道未广,用人之意未洪。
愿诏大臣体荡荡平平之义,惟贤是任,惟能是使,去好恶之私,绝党偏之弊,则野无遗贤而庶绩熙矣」。
丐外,除提点浙西刑狱。
大暑隆寒,巡按靡倦。
岁荐惟才是予,至所举劾,虽权要弗避也。
有杀人而匿贵势家者,吏不敢捕,公移文以索,曰不出当闻诸朝,于是罪人斯得。
其行部不以吏卒自随,吏受民钱五百,亦付狱治罪。
严陵有重囚久不决,公察其故,乃本司吏首受赇,俾缓其事,公立黥之。
夏出虑囚,往来台治下,家以小丧闻,不一入视,闻者叹曰:「真监司矣」!
、严水灾,朝廷独阁桐庐税,而建德、淳安富阳未被恩恤,公力言之,且乞量蠲赋。
又论平江和籴之扰,常州诸县科买马草之弊,丐蠲除之。
召为国子司业
始见诸生,首诲以立身行己为先,毋颛意程试,汲汲利禄。
进对言:「治道原于士风,士风本于学术。
古者司徒之职、典乐之官,今学官之任也。
周衰,孔子取先王之大经大法,与其徒诵而传之,杂见于六经。
自汉以来,虽曰崇儒,然汉儒之陋,训诂益详而义理益晦。
韩愈《原道》曰『轲之死,不得其传』,谓其精微之旨不传也。
艺祖皇帝于干戈甫定之馀,召处士王昭素讲《易》禁中,累圣相承,以为先务,治教休明,儒宗间出,然后六经遗旨、孔孟微言,复明于千载之后。
天下学者诵而习之,以《论语》、《孟子》为门,《大学》、《中庸》为准,故其事父则孝,事君则忠,世之所谓道学者也。
庆元以来,权佞当国,恶人议己,指道为伪,屏其人,禁其书。
十馀年间,学者无所依向,义利不明,趋向污下,人欲横流,廉耻日丧,望其既仕之后,职业修,名节立,不可得也。
乞降明诏,庆元以来名以伪学而禁其书指挥更不施行,息邪说,正人心,使学知本原,士风归厚,实宗社之福」。
又言:「舍法兼取行艺,今但考其艺而略其行,致学者自放于规绳之外。
侍讲朱熹南康日,于白鹿洞书院揭示学规,皆圣贤教人大旨,学者立身之要。
谨录以进,请颁下两学,为诸生斋规,与旧学规并行。
斋规示以进修之方,学规正其不修之罪」。
从之。
时有司检会庆元章奏,将议施行,而执政有任言责时亦尝论列者,事虽寝而太学诸生稍务以道义相勉,而知穷理居敬之说。
初,公在广东,尝寓书今丞相史公,言:「昔先正魏王再相日,语吕郎中、石编修曰:『某老矣,勉强再来,盖事有未竟者,第一欲起朱元晦,次荐引诸贤』。
令二公先以书抵朱文公道此意,未几除文公南康,后又尽荐诸贤。
文公往矣,然其所著书天下诵之。
丞相更承先志,言于上,取其所著《大学》、《中庸》、《论》、《孟》之说,以备劝讲,正君定国,慰天下学士大夫之心」。
盖公在山阴时,闻其说于沈公焕如此,后在成均,遂以数书锓于胄监,俾学者诵习焉。
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充接伴金国贺正使
归对,言:「淮东地博而腴,有陂泽水泉之利,而荒芜者多;
其民习于战斗,而安集者少。
诚委州县招诱散亡,立顷亩之限而授之田,浚沟洫以储水,因可防戎马驱突之患。
给田器,贷种粮,为室庐,使相保聚,什伍而教之。
管仲内政、宇文泰府兵遗法也」。
又条李泌复府兵、张全义河南事上之。
国子祭酒,兼侍立修注官。
数月,兼权兵部侍郎,改刑部
进对,言:「陛下临朝,渊默无言,必谓大臣进呈不待咨度,群臣献言当经中书
然讲读之际,则又不同,当款接以求多闻,问辩以求当理。
经筵所见,无异临朝,讲读进退,姑备故事。
虽圣性自得,默而识之,然臣愿益广圣心,少加咨访。
孝宗每对群臣,多所访问,讲读之臣,多得圣语。
间因内宿,赐以面对,此陛下家法也」。
权刑部侍郎,兼祭酒
时朝廷用人,多以才选,公言:「皋陶九德,乃知人之法,而不及才,盖才即德也。
鲁史克所谓八才,即皋陶所谓德者。
后世离德而言才,以才取人,故名奉法者或至于残民,善理财者不免于聚敛,能治狱者不免于深文。
古今治少乱多,皆用才之弊也」。
太子左谕德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上疏曰:「舜九官济济,和之至也。
孔子曰『君子和而不同』,晏婴曰和与同异,盖和者可否相济,同者随声是非。
近岁士大夫随声是非之患多,可否相济之义少。
其平居苟且,依违患失,则其言事必无犯颜逆耳之忠,临难必无仗节死义之操。
愿诏大臣,奖忠谠以作士气,戒谀佞以肃具僚,宗社幸甚」。
时廷臣争务容默,有论事稍切者,众辄指以为异,故公言及之。
十月,雷,公请遴选监司,以察贪吏,求民瘼。
又言:「虏运已衰,我之边鄙宜过虑者三,盗贼乘间,奸雄崛起,外夷猖獗是也。
备之之策,惟在得人。
既选沿边守臣,佐之者亦不可不择。
臣谓文臣如职曹官,武臣如兵马都监之属,宜使守臣察其不足仗者易之。
帅臣制司,寄任尤重,参佐谋议,或非其材,亦许辟改,庶谋虑有人,足支缓急」。
又乞申儆诸帅,各举将才,帅守监司,亦得论荐,其说甚备。
既又取欧阳修军中求将之法上之,又言:「中原云扰,使命不通,或败兵奔突,或流民来附,皆不容亡备。
若民兵措置有法,则边境守禦自安。
盖沿边之民习不畏虏,少少结约,皆足自固。
臣昨接伴虏使,至盱眙,见龟山二三百家独不经兵火,问其父老,自言长于劫寨,虏兵畏之。
因思彼才二三百家,协力已足自固,况众于龟山,又有官兵为之援乎?
愿下边郡条其事宜以闻」。
又取欧阳修论西北虏事以献,曰:「契丹为元昊所败,人皆以二虏拿兵为喜,独忧其为将来之患。
盖为国者习安则人材难见,有事则将帅自出,变骄心为愤志,化惰卒为精兵,则二虏交兵,乃虏之利,非我之福也。
今夷虏相攻,战争方始,拿兵不解,强者为雄,邻有强国,非我忧乎?
华乱未定,盗贼将起,奸雄乘之,我能独安乎?
战败之兵,冲突而南,两淮单弱,何以待之?
中原遗民,流徙而南,拒之不忍,容之又难,可无虑乎?
然则固藩篱,选诸将,择元帅,今日尤不可缓」。
同知七年贡举。
始公以文弊为请,朝廷既施行之,至是多得老成重厚之士,物议称允。
集英策士,公援淳熙故事,「请令后省或馆学,取进士所陈切于利害者,类聚以闻,俾人知陛下不以空言取士」。
时虏酋以弑殒,鞑师乘之,燕城被围久,我之使人留境上,不得报,中原遗民日相帅南向。
公言:「高宗当夷虏方盛之时,勉从和议,后虏败盟,欲增筑边城,竟牵和议而止。
今虏运既衰,信使不通,七八十年来仅得此机会。
臣谓凡今极边州郡之未城者当城之,至于边邑之可控扼应援者,亦宜以时修筑」。
又言:「臣所谓未城之郡,盱眙是也。
或曰盱眙不必城,有急以天长、六合为固,审尔是弃淮也。
濠梁安丰虽颇有城,然可以禦盗而不可禦敌,谓宜增筑,且创置楼橹,大略如楚州,然后守备可固」。
既又取姚襄归晋、侯景附梁事以进,其略谓:「金虏危亡争立,或以款塞为名,或遣使索币,皆当有以应之。
或其势既分,各来索币,亦当思所以答。
或边尘有警,将孰可用,财孰可取,城孰可守,守孰可固,凡此皆当豫图,毋谓虏方多事,我得以自安也」。
未几虏果移文对境,邀我正旦、生辰使者
公言:「东晋至陈三百年间,虽经略区区,仅全吴楚,然未尝求和于北,皆足自立。
今地兼吴蜀,当虏灭亡之时,正我立国之日,竭民膏血以奉垂亡之虏固不可,彼方据吾故都,尚遣使以贺,可乎?
愿移屯以壮边势,且责帅守为之防,使疆埸有备,彼欲以虚言恐喝,不可得也」。
时中原旱饥,遗民归附日众,边臣处置失宜。
公言:「绍兴间,伪豫遣兵犯涟水韩世忠迎击殪之,得脱者什一二。
高宗谕之曰:『淮北之民,皆吾赤子,可令埋瘗』。
御史周秘请还虏俘,复谕曰:『朕痛念西北人民,进为主帅所戮,退为刘麟所残,不幸至此。
所获馀虏,当给钱米遣之』。
高宗兼爱南北之民如此,乌乎仁哉!
则彼之饥荒流离而无告者,固宜一视而同仁也。
愿诏边臣,以祖逖、羊祜、陆逊为法,使仁声仁闻播于华夷。
民心既归,恢复在其中矣」。
刑部侍郎,进言:「河北方张之虏,山东崛起之盗,乘女真衰微,各谋吞并,我若复通女真,输之岁币,既失大国之体,弥启取侮之端。
彼二寇将曰,女真将亡,我犹事以币帛,设若先以嫚书,因而求衅,邀我金币,何以待之?
河朔创残,河南饥馑,彼知淮甸丰稔,江浙殷富,垂涎妄动,其将若何?
为今之计,必得声实兼全,使莫敢侮予而后可。
所谓实者,建制司于淮上,移兵屯于要地是也。
所谓声者,罢通贺女真之使是也。
或谓遣使予币,可使为吾捍禦,此乃迎合之论。
彼方奔窜不暇,何捍禦之足言?
或谓使华不遣,恐启兵端,此亦未之思耳。
彼其肘腋之盗尚不敢图,尚敢为我敌乎?
使吾固守之计不足以捍残虏,异时方张之敌、崛起之盗,何以禦之?
今纵不能如晋人焚币斩使,亦可诿以道路未通,幽都未返,迁延其词以答之。
况我已尝遣使而彼不受,又尝遣迓而彼不来,足以有辞矣。
迁延年岁,我于其间亟固守之实,则非惟示威于女真,又可以伐二寇之谋」。
寻又上疏,其略以为:「今虏酋奔窜,河北山东,盗贼纵横,鞑人、夏人,攻击未已。
使遂灭亡,则中原云扰,奸雄乘之,必若苻坚之时
万一稍能自立,则狼子野心,必未可保,将若逆亮之时,皆可深虑。
愿深味孔子远虑之言,力行仲舒勉强之说,与大臣图之」。
又言:「臣前建议置制司两淮之中,移屯兵于要害之地,近闻使虏而归者亦献此策,臣敢复详言之。
盖今择守缮城,募兵选将,虽皆备边良画,然穷边之守,责其持久,全赖应援,置制司两淮之中,所以为边城之援也。
议者必曰:两淮重镇,各有帅臣,复建一司,责任不专。
臣谓合肥淮西重镇,然地在极边,可以自守而不能援他郡;
维扬淮东重镇,然地在江北,可蔽南徐而不能援边陲。
无援而责以死守,此巡、远之所以败也。
议者谓金陵已建制司,江北不可复建。
臣谓金陵所以制沿江,两淮所以制沿淮,责各有归,则缓急可恃。
两淮之地,历阳居中,内蔽采石,外接淮堧。
若颛建一司,惟此地为宜;
使兼转挽,则两漕可省;
并领和州,则兵民可一。
置营寨,立仓储,徙沿江诸军三万人以隶之,无事则按阅如都统之法,有事则调发以援边城之急。
两淮利害,一切使之商榷废置,朝廷委任而责成之,可无北顾忧矣」。
时江上诸将多以微文细故坐黜,虽尝有功边鄙者,或不免吏议。
公取曾巩《政论》,言艺祖置将皆富之以财,其说曰:「待武吏与待文吏不同,文吏取以廉耻,责以廉耻;
武吏取以材能,责以材能。
文吏任州县,以节用爱人为先;
武吏任将帅,以醲赏得士为先。
艺祖任将之道,可以为法。
将帅在边,欲其间谍精明,士卒用命,非财不可,顾可使之啬于财乎?
臣愿一以太祖为法」。
四月旱,有诏求言,公上疏曰:「臣闻知之非艰,行之惟艰。
陛下更化之初,尝下求言之诏,而深虑远谋,忠言鲠论,未尝施行,所行者目前之细故。
近岁以来,星变日蚀冬雷,皆可畏之变也。
今农事方殷,旱既太甚,天变见于上,人情动于下,虽因迩臣之请降诏求言,臣不知陛下诚意在于闻阙失而正厥事,抑用人言以应故事乎?
若徇人言、应故事,则天固不可欺也。
不正厥事,人可欺乎?
天下之事,当与天下共之,不可以一人私之,事之是非,至于义理而止。
臣愿陛下与二三大臣,至公无我,躬揽中外书疏,付之给舍,俾条上所当行者,讲究而施行之,则人心悦而天意解矣」。
已而不雨,至于八月,公言:「《礼记》:『年不顺成,天子素服素车,食无乐』。
又曰:『至于八月不雨,君不举』。
谓宜下诏,罢今年瑞庆节赐宴,示惧灾忧民之意,且以为谢绝虏使之名」。
事虽不行,时论韪之。
权工部尚书,兼太子右庶子,仍兼左谕德
初,公既与宫僚,即丐免祭酒,请专意辅导
尝取文公所释《论》、《孟》等书以献,曰:「此讲学之要也,茍明乎此,则他可迎刃而解矣」。
公于讲说不为文采,至其切于修身、正家、治国、平天下之道,必反复开陈之。
尝进哲宗避蚁故事,曰:「避蚁宫中事也,而外庭无不知。
《诗》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
圣人修德,不以隐显二其心。
后世人君,谓宫庭燕私之间,举动不谨,人不得见,言语不择,人不得闻,而不知无隐不彰,载之信史者,虽床饰之言无不书也。
故《中庸》曰『莫见乎隐,莫显乎微,君子谨其独』」。
讲《易》天行健章,则曰:「天之所以健者,其体阳,其德刚也。
君子观其象,则当自强不息。
然一屈于物欲则不能刚,故孔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盖刚能进德,欲能丧德,二者相为消长,而况富有四海,声色货利易动其心,便辟侧媚求中其欲,一屈于欲,则私意横生,理为欲夺,又焉得刚?
所贵于自强不息者,盖有一息閒断,则物欲乘隙而投之,虽有志气不能自为主宰,安能法天之健乎」?
讲《孟子》养心章,则曰:「心者神明之舍,所以酬酢庶事,经纬万方者也。
常操而存之,然后定而能应,《易》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
操而存之,何所用其力哉?
去其为心害者而已。
虽物欲为害之时,亦岂无仁义之心,特牵于欲而不自觉。
故曰养心莫善于寡欲,多欲则欲为主,寡欲则心为主。
然人有形色即有欲,非可绝也,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鼻之于臭,四肢之于安佚,无非欲也。
惟君子之欲有则而不过,则心常为之主,此舜禹所以有天下而不与焉也」。
仁宗讲《损》卦「惩忿窒欲」,则曰:「人之接物,易以忿害物;
人之处身,易以欲害身。
七情之中,其难制者,忿、欲为甚。
人能于忿怒之时,稍息其怒而观理之是非,则不至于害物矣;
人能于嗜欲动时,静而止之,思害身之可畏,则不至于害身矣。
仁宗曰『人之情欲皆出于阴阳,而损之在人』,是正得损之道也」。
至讲《诗》终篇,则又进说曰:「《诗》三百篇,《周南》后妃之德,先王修身正家之效也,《召南》夫人之德,诸侯修身正家之效也。
先王之身,故后妃化之而无险诐私谒之心;
诸侯之身,故夫人化之而能循法度。
推之国而国治,推之天下而天下平。
下逮《国风》之变,在卫则《绿衣》、《燕燕》之诗作,《凯风》、《谷风》之刺兴,至于《墙茨》、《桑中》之丑,则其乱也,未尝不起于闺门衽席间。
《诗》所以首二《南》者,岂非求诸己而后求诸人,治其内而后治其外哉?
故周之兴也以太姒,其衰也以艳妻,读《诗》者可以鉴矣。
孔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此又读《诗》之要也。
先正其心而无邪思,则以之读《诗》,古人是非得失了然目前,知所以为法戒矣」。
公每讲读,至经史所陈声色嗜欲之戒,辄恳切再三,及是敷陈尤切。
呜呼,倘天假之年,使终任辅翊之责,其所以成就储德者,顾可量也哉!
公既迁宫庶,不复与讲,东宫特请于上,俾公仍兼讲。
公以年过七十,屡请谢不获,自是章凡二十上,而拜不允之诏七,至引赵抃欧阳修等事以谕。
公比疾,又恳祈,卒不获命。
公虽疾,犹黾勉辅导不怠,故疾间复作,遂不起。
享年七十有三,积阶太中大夫,爵建阳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以通奉大夫致仕。
遗表闻,赠赙如式。
公为人简质端重,而天性孝友尤笃。
少习家训,长得明师,又见四方前修钜儒,如南轩张宣公东莱吕成公,皆与往复讲论。
其学以不欺为主,其接物夷易,温然可亲,然欲干以私者,皆莫敢出口。
与人言心平气和,语简而当,听者心服。
称人之善无溢美,其恶恶亦无深疾。
每病学者空谈无实,尝为《天台四先生记》,曰:「学者当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若趋其名以为高,入耳而出乎口,皆四先生之罪人也」。
盖其平生所素戒在此。
故时方歆慕道学,公欿然无所喜;
及以伪学而禁,公亦泰然无所惧。
居家俭约,虽已贵如初仕。
每曰:「先人家法,不敢过也」。
仲氏炳,擢戊戌第,与公接武登朝。
叔季子侄,相继收儒科,或联贡于乡。
建人语家学之盛,必曰刘氏云
公赒内外属人之贫,终始不少倦。
幼而孤者,男则教之学,女则择所归。
岁饥,辄发平价以济乡里。
其接引后进,所以劝谕开譬者备至。
当官取予,一介不妄,安于义命,未尝轻求人知。
为政以风化为重,尤恶异教害俗。
在番阳日,泉使悯遗骸不掩,议欲葬之水火,公言人死魂升魄降,形气各返其初,西方法非是,使死者有知,祸亦酷矣。
每夜敛衽默坐,虚心省察,常曰不于定静时体察,则应事接物或至有差。
尝取节孝徐先生帖教子弟,其言曰:「日入之后,至于夜中,事物俱静,志气俱定,是君子思虑经纶之时,昼之所行,夜之所思也」。
其事君以不欺为忠,至为侍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荐贤举善,不进不止,然其人皆莫之知。
平生论著,有《奏议》、《史藁》、《经筵故事》《、东宫诗解》、《礼记解》、《讲堂故事》若干卷,《云庄外藁》若干卷,藏于家。
夫人李氏,武节郎晋明之女,奉议郎宗思之妹,先公八年卒,赠硕人
子垕,今为奉议郎,知建康府江宁县事。
女三人,陈择、詹枢、袁宜中其婿也。
孙男一人,钦,宣义郎、监福州岭口监仓
孙女一人,适太学生江渊,先六年卒。
曾孙男一人,尚幼。
其孤以十年十月庚戌,葬公于邵武军邵武县仁泽乡桂林之原。
铭曰:
圣学失传,天启濂洛。
有开斯人,如寐之觉。
吾道之南,世有宗工。
集厥大成,则惟文公
公生同时,而又同里
少登师门,以迄莫齿。
孰疑弗剖,孰蔽弗祛!
昼讲夜思,岁充月馀。
发而施之,或言或事。
惟正是繇,毋或有二。
曰此文公,实以教予。
厥临孔威,其忍畔诸!
遂登禁途,遂傅储极。
惟一其心,以以翼。
直辞婉赋,杜渐防微。
思公之忠,可为涕洟。
蠢兹孽酋,逃奔如鼠。
狃于虚憍,犹索我赂。
众谓可与,公曰不然。
愿辍金缯,移以实边。
新狄鸱张,群雄蜂起。
扰扰中原,如鼎斯沸。
众谓无虞,公独深忧。
愿饬边臣,固圉是谋。
必重制垣,必徙兵戍。
必绝虏交,声实乃副。
公没几时,羽檄四驰。
畴昔之言,亶犹蓍龟。
天子念公,嘉名是锡。
其义维何,曰正曰直。
文公之门,今存者谁?
不负所学,如公其几?
瞻彼桂林,有菀其麓。
我铭匪诬,千载可复。
谯殿撰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四、《西山文集》卷四四
右文殿修撰谯公讳令宪字景源端良实之君子也。
嘉定初,为寮于宗正寺,见其恬安弗竞,静嘿少言,而于进退去就间坚决无疑二,心窃敬之。
及使江东,公又适司臬事。
时岁大旱蝗,予与提举常平李公道传方豫图所以为荒政备者,而朝廷下公建请数事,大抵皆不谋而合。
三人者相与戮力,推行圣天子德意,而公讲画尤精密。
竟事,民得无流亡顿踣以死,盖公力为多。
后数年,来漕吾闽,所以爱其人者如江东之人。
闽尝饥且疫,某救之之力又如救江东之饥也。
不幸勤瘁致疾,殁于建之漕台
予往哭之,其孤习拜且泣,以乞铭为言,既又状其行来,请弥力,予其可辞?
谨案谯氏故蜀人,唐末有徙于青之益都者,遂为望族。
公之曾大父某,赠太师、崇公;
妣率氏,鲁国夫人
大父某,赠太师、郑公;
妣郭氏,楚国夫人
崇公以上,犹青人也。
郑公遭靖康之难,间关南渡,靡有定止。
至公皇考某,以靖共恪实事光宗皇帝于春宫,绍熙中利州观察使知閤门事,始锡第行都,赠太师,魏公。
妣杜氏,亦赠魏国夫人
魏公三子,伯曰令雍,检校少保保成军节度使。
公其季也。
魏公官于莆,一时儒先多在,魏公遍登其门。
公年甚少,已知尊前辈,慕正学,而杜夫人以经史课督,率至夜分,以故器业夙成。
甫冠,入大学,遂登淳熙十一年第。
孝宗览公所对策,问谁氏子,大臣以魏公对,上喜曰:「熙载可谓有子矣」!
魏公时在班列,亟拜舞谢庭下,荐绅荣之。
仙游,屡获盗如律当赏,讫不自言。
再调淮东安抚司属官,岁大饥,帅委公行赈恤事,赖以全活者甚众。
用荐者改秩,知钱塘县
未上,罹魏公戚,终丧,知衡山县
始至,顾风俗悍甚,学政坏,士不知乡方,则为辟县庠,益其廪,严课试之法,使相懋以学。
两造在廷,率骫曲镌晓。
其以骨肉讼者,为陈至恩大谊,且引咎自尅责,闻者多释然谢过以去。
庆元五年,入主管官告院,迁司农簿,诸王宫教授,兼吴益王府教授
公言「中兴虽创学宫,然无斋舍以居,无廪给以养,课试之法不立,行艺之习亡闻,非所以隆宗支,厚化本。
先朝廷臣有请仿郡学法置生员及职事者,有请择閒旷地建学宫而给田充饩者,乞令宗正司折衷以闻」。
时虽未及用,其后嘉定中别置宗学,如所言。
太府丞,知江州
郡境产占谷而总领所以粳为赋,人病之,公请随所宜输纳以便民。
又论茶引钱之害甚悉。
江民多贫,少根著,值水旱则捐赀产,转徙他郡,有耕其弃田者,有司又绳以盗种法,由是告讼纷然。
公请弛其禁,惟责以输租,争者遂息。
居养院久圮,公命徙置城北,一新之,嫠妇孤儿,别为屋以处,括绝产,置僦舍,歛其租入以给之,寒而薪,死而彗,皆定条画,为久远计,故其法迄今不废。
开禧初,召对,论差役等六弊,请去之以苏民。
都官郎中,兼国史院编脩、实录院检讨官
论「谪降之官遇赦,许所属申明移放。
奏牍来上,朝廷下之宪部,率沮抑不行,有数更霈宥弗获自便者。
下本部,自今奉行赦令,务从宽厚,以称国家矜恤之意」。
侍左郎官,迁检详枢密院诸房文字,奏乞命沿江诸军脩战舰,肄舟师,以壮大江形势。
右司郎官
陈自强尸宰枋,事多诿成胥吏,掾属具员而已,公循守理法,不少倚违其间。
一日有公事,令吏谕旨求拟笔,公不可。
寻除军器监,名迁实抑之也。
久之,除大理少卿
韩侂胄诛,天子更新政令,公言为政不难,惟至公无私,然后可以服天下。
欲明赏罚当自公卿大夫始,欲守法度当自朝廷始,欲惜名器当自近臣始,欲节浮费当自内庭始,欲抑侥倖当自左右近习始。
属诏中外臣工言事,公又历陈十弊,大略欲绝内降,励廉耻,黜冒滥,损泛恩,裁宫掖亡益之费,省近习戚属之锡予。
其言确切达大体,多见施行。
时方论权臣枝党事,多下廷尉治,公持议平,更数狱无一横及者。
嘉定元年,迁宗正少卿,兼史职
初,侂胄颛朝权,自谓上之立有定策功,史官争承迎,书初元事皆失实。
公前因对请刊正诬史,及是又言:「玉牒纪大政,而内禅一节颛归功权臣,非所以视万世。
臣谨条其缪妄,随事辨正,目曰《甲寅玉牒辨诬》,下本所,命官考详釐正」。
从之。
时又议函侂胄首以遗虏人,公言:「奸臣误国,自我诛之,于虏何与?
今众贤登用,纲纪日张,措置得宜,彼自心服。
若不顾事体是非,但务姑息以悦其意,则彼将谓我为无人,万一复有难从之请,何以待之?
令职事官杂议,及访问制阃大臣」。
不报。
直显谟阁婺州,值旱,祷而雨。
差役久弊,为正诡隐,明板籍,定其所当先后者,人以不争。
提点浙东刑狱,奏请立居养安济法以活茕嫠。
又言茶盐法至严而行之未尝不济以宽,今州县间行法多刻忌,失国家本意,诏有司申严之。
提举常平
萧山诸暨上虞皆大水,公亲循行田野,见老稚相扶携丐于路者以万计,顾常平见储亡几,唯朝廷桩管和籴米万石在,公谓民病已亟,不当拘常文俟报可,乃先便宜发廪,下诸邑以粜,又出义仓钱五千缗以予贫民,然后白于朝,请专辄罪。
未几,易粜为济,且转旁郡义仓米万七千石以赈之,其蠲阁减免多不俟请辄行,版曹虽鑴诘,弗顾也。
进直宝文阁江东运副,辞弗就,得奉玉局祠。
八年,提点江东刑狱。
建康诸郡不雨,自三月至于六月,田高下皆失种,继以蝗孽,远近萧然,直骤踊。
公虑荒政之行,州县徒具文少实,请以附近郡分委漕、宪、常平司督察之。
诏从其请。
公领饶、信、南康三郡,自是申请无虚月,大者如发藏,禁遏籴,弛贫民逋赋,报皆施行如章。
时朝廷捐钱僧牒以给本道者,凡六七十万,公以所得下三郡,析民户为五等,其能自食者粜之,孤独癃老废疾者计口以给。
其谕富民,必温词厚礼,乐应命者馈遗奖激之,甚吝者揭其名通衢,曰不义户,毋得与善良齿。
番阳人蔡允成家非甚裕,能出廪藏以惠其乡,公请官之,以示风劝。
纤悉条画,盖不可胜纪。
是岁江左之民获全者数百万,圣朝之泽与天无极矣。
权都大铸钱司,兼饶州
明年,进龙图阁因任。
循行至信上,有重囚当论者十二人,公察其情可宥,悉以次末减。
时方小旱,因决而雨,信人相谓曰:此提刑雨也!
开禧中,有旨令江西转运司括在官若废绝寺观田赐兴国军之瑞庆宫,官吏急于奉承,往往妄夺民产,自洪之分、武宁兴国通山,失业者亡虑数百家,争斗驩然,有杀人纵火者。
守令诸司多请复以还民,而道流嚚讼弗已,朝廷为下邻路,属公予决。
公具论本宫豪夺为非是,且曰令既还民矣,复夺以予之,是启无穷之争也。
始道流有所挟而,意公必禀听,公笑曰:「吾所知者理尔,去就利害奚其恤」!
寻三上归田请,升秘阁脩撰,奉明道祠。
十四年,起为福建运判
,蠲属州增盐等钱,为缗者十四万一千有奇。
俄兼建宁府,时三山延平诸郡饥疫并作,公赈恤备至,人咏歌之。
及民病少纾,公已属疾矣。
尝谓一日在告则一日旷官,既棘,犹自力治事,遗训子孙以仁恕为心,力行好事,勿为刻薄,坏吾家法。
卒之夕,实十五年十月八日,年六十有八。
诏今职名致仕,官中大夫封益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
十七年某月某日,窆于馀杭县金车山之原,恭人陈氏祔。
陈氏先公殁十八年矣。
一子习,尝以《春秋》荐漕举,今为文林郎,新处州庆元丞。
二女,迪功郎李仁用、王仍其婿也。
孙爰,将仕郎
公事亲孝,居丧执礼无违。
少保公处,壮老怡怡犹一日。
平生刻厉清白,毫发不可污,冲澹寡欲,自奉如山林处士
性不嗜杀,尝欲刊石以戒后人,曰「戕一物命,非吾子孙」。
每谓士大夫持论当近厚,为政当及物,以位为乐不足言矣。
故历官所以宽惠得民。
九江彭蠡之人,思公尤剧。
平居不事小察,而虚心鉴物,情伪莫能逃。
饶大家汪氏子遭屠裂以死,莫知主名,有亲属来愬于庭,公熟视之,曰此即杀人者也,寘之狱,果引服,吏民骇叹,称为神明。
于书无不览观,虽释老方外之学,亦研究归趣。
有遗文五十卷,藏于家。
公之行事可纪者尚多,顾非大体所系,予尝以出处本末求之,知公之为君子,是则宜铭。
铭曰:
爵穹禄腴,人所竞趋。
有径可由,其孰舍诸?
公在庆元而不溷庆元之党,在开禧而不染开禧之污。
独循循乎平进之轨,不汲汲乎交骛之涂。
去簪橐之几何,复自诡于麾符。
其奉己也冰寒而雪凛,其泽物也嘘而雨濡。
卒税驾于九卿,而白首乎轺车
故蔽之曰此端良实之君子,后世当有以知吾之非谀。
天章阁待制杨公墓志铭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范太史集》卷三九、民国《绵竹县志》卷一六
公讳绘,字元素
其先出于汉太尉震。
八世祖珂仕汉州金堂,卒官。
子膳为国子祭酒,从僖宗,葬金堂君于绵竹,因家焉,遂为绵竹人
曾祖讳晔,祖讳充。
考讳宗道,有隐德,乡党尊敬,以公贵,累赠光禄大夫
曾祖妣宇文氏,祖妣何氏。
妣李氏,累封广陵郡太君
公幼聪警隽拔,读书五行俱下,老不复忘。
专治经术,工古文,尤长于《易》、《春秋》。
居无为山著书,自号无为子
以其学背时好,名所居曰自信堂。
皇祐五年进士第二人,授大理评事通判荆南府
丁光禄忧,服除,召试学士院,改太子中允,充集贤校理,为开封府推官,赐服绯鱼,权判官
库吏积年盗用官钱,因赂守者,事觉,株连系狱二百馀人。
公白尹,许诖误者自陈,悉获免。
开封繁剧,府僚日力不给,公从容有馀。
仁宗知其才,欲擢寘侍从执政以公年少,抑之,改判三司户部勾院
以母老,求领郡,得知眉州
奏课第一,徙知兴元府
未期年,狱空者二百八十馀日。
英宗书公姓名于寝殿,未及用。
神宗即位一月,召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知谏院,赐服金紫。
诏遣押班王昭明、管勾御药院王中正、李舜举使陕西勾当公事,公上言:君之始年,要在端慎。
方天下拭目倾耳,以观听新政馆阁台省之臣,朝廷所养以待用者,岂无一人可使,而必用中人乎?
又言中正妄言边事,欲以固宠,请罢近职,置之閒地。
又乞案薛向、李肃之擅兴,种谔、高遵裕矫制取绥州之罪,处以典刑;
宗室以服属裁荫子之数,立出官之法,从之。
又言向传范后族,不当领京东西路安抚使,宜易之,以杜外戚侥求之源。
执政传范以累典郡有政绩而授,非缘外戚与之。
上曰:「得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其他日妄求也」。
宰相有乘时旱歉,多买民田,及用所厚善者为修实录检讨官,又乞其子判鼓院
公累疏论列,上为罢检讨鼓院,又重进退大臣,乃罢公谏职,除兼侍读
公力请外任,御史中丞滕元发以为言,上手诏赐元发曰:「绘坚求外补,及乞明加黜责,盖绘未深究朕意。
绘迹疏远,立朝寡识,不畏彊禦,知无不为,朕一见便知其忠直可信,故翌日即擢置言职,知之亦甚笃矣。
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两立于轻重之间,姑少避之。
卿可示朕手札,谕以此意,令早承命」。
公谓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辞不受。
不阅月,再知谏院,以母疾辞。
丁内艰,服除入对,面受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王安石执政台谏官多以言事罢去,阙中丞累月。
及公执宪,士大夫皆想望风采。
公上言:「当今旧臣多以疾求退,范镇年六十三、吕诲五十八、欧阳修六十五而致仕,富弼六十八被劾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閒散,陛下可不思其然乎」?
又言:以经术取士,独不用《春秋》,宜令学者以三传解经,不必专用《左氏》之说。
又言安石不知人,提举常平使者暴横。
时方行免役法,公上言:司农寺升畿县户等,而多取缗钱;
两浙提点刑狱王庭老提举常平张靓多率役钱至七十万。
以是连忤执政,罢学士中丞二职,以翰林侍读学士郑州,未行,改亳州
徙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知杭州、兼两浙西路兵马钤辖
杭为东南会府,公始至,狱讼多壅,剸决悉无留系。
时诸路监司多新进轻锐,陵轹郡县,虽藩镇大臣不敢校。
会旱蝗大起,诏遣监司巡案捕蝗官,监司坐视不出。
公移文诘责,促其行,吏民感之。
境内蝗皆抱木死。
几月,公被召受代之明日,蝗复生,民作歌以思公
复拜翰林学士侍读
李宪安南副招讨,公上疏,以唐白居易谏用吐突承璀为言,卒不行。
时议加孔子帝号,公上言不必追尊。
又言不宜用大辽历改闰月
悉从之。
开封府,数旬有声,从容谈笑,庭无留事,神宗眷益厚。
会有忌公胜己者挤之,言公受馈荐人,而其人已死,公无以自明,责授荆南节度副使
数月,分司南京,改提举江州太平观
谪居七年,起知兴国军
上嗣位,易徐州,诬谤始辨,复天章阁待制,再知杭州
时已属疾,视事踰四月,卒于州,年六十二,实元祐三年六月丁丑
公为人简易,不事边幅,表里洞达,一出于诚。
为文章,操纸笔立书。
其论议必本经术,事上竭尽无回忌。
敏于吏事,事到即决,而皆得其情实,吏民不知所出,畏伏如神。
主于爱利,不严刑罚。
待属官无赞拜礼,胥史皂隶亦不责其曲谨。
尤为神宗所知,前后皆自除用。
既坐废退,公亦知命,处之泰然,曰:「天也」!
其在荆南执政有与公相善者,使人致问,将辨公无罪,公曰:「吾命未也,其如命何」!
及二圣嗣位,连起公领藩郡,且召用,而公不幸以殁,岂非命欤!
其官自太子中允五迁为礼部郎中
官制行,易朝奉朝散朝请大夫,历知太常礼院判官告院吏部流内铨、审官西院三班院太常寺兼礼仪事、尚书都省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初封华阴县食邑五百户,进封虢郡侯食邑一千户。
娶李氏,封同安郡君
子男四人:长久中,太庙室长
积中黄州司法参军
使中、出中,皆承务郎
女二人:长适前利州绵谷主簿象先,次许嫁承务郎范百虑。
孙女二人。
有《群经索蕴》三十卷、《无为编》三十卷、《西垣集》三卷《、谏疏》七卷、《台章》七卷、《翰林词稿》七卷。
公因谪居荆南,夫人与诸孤奉公之柩,以元祐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荆南江陵县龙山乡全家村。
杨氏、范氏为世姻,故知公最详。
诸孤属以铭,其可辞?
铭曰:
自汉太尉,杨世显融。
从唐狩蜀,以迄于公。
公居无为,学以自信。
与古为徒,匪今之徇。
坦坦为人,矫矫为臣。
正色于朝,不有厥身。
嘉言忠规,日陈于帝。
亦无沮威,亦无避势。
谏垣宪府,再黜而升。
久益知之,惟帝之明。
两拜翰林,入侍经幄
帝将庸之,君正是属。
诬不自辨,一谪七年。
不戚不求,曰命于天。
二圣照临,起公徐方
与民所欲,再命于
人欢呼,如父母怀。
公昔初去,蝗死复飞。
今公再来,以疾卧斋。
公殁于州,老幼号啼。
其爱在人,其直在史。
去蜀适荆,其在今始。
杨文安公祠堂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
古者天子之县,内诸侯禄也,故于采地得立庙祧;
外诸侯嗣也,则于所都之邑焉。
凡皆有酢,有厌,有嘏,有绥,有旅,盖同气之祠,非舍奠祭菜衅器用币之比也。
春秋以降,事已变古,如庄周书畏垒事,虽一时寓言,窃意吏祠于社已萌芽于此时。
秦汉而后封建坏,郡县吏计岁月代更,有德于民如燕齐之栾公,民往往立之社,然犹配食于社,未有特祠也。
蜀守文翁、齐相石庆,吏民为之立祠,繇是桐乡南阳渭城之祠,史不绝书,事之变古亦云甚矣。
于定国为县狱吏,至又生而得祠。
人之生也,气聚魄凝,奚从祠之?
其原既开,乃有张武威、任九真杜池阳陆浚仪之等,皆如于祠。
逮隋、唐以降,故侯之祠纷纷史册,不可殚述,而人不以为异。
虽然,事诚戾古也,而绳以甘棠勿剪之义,犹曰变之正者。
隆兴初眉山杨文安公以成德夙望,由参知政事出领东川节度府。
先是建炎三年,公为节度推官
绍兴十五年,由潼川路转运判官提点刑狱,至是凡三仕于此矣。
流风善政,蔚其如存。
后七十年,公之孙瑾复来领州,下车拜文安绘象,欷歔感忾。
州宅载德堂,刑狱使者廨有德远堂,学宫有祥鳣堂,节度推官廨有远业堂,皆邦人思公而致其诚者为之。
子孙不敢忘其祖,则不敢厉其祖之民。
为政期年,民便安之,耆耋请改建文安之宇以昭弗忘。
侯徇民请,度地考室,与赵文定怀德堂对峙,而贻书某曰:「是不惟吾祖所居官,瑾也实此乎生,今四百二十甲子矣。
天子不以其不肖,嗣守兹土,视事期岁,幸不得罪民士以贻吾祖羞。
是祠之建,匪吾敢私,维邦人是从。
公也尝以使传州符寻临是邦,敢以邦人之请请」。
某辗然喜曰:彼秦汉以来以他姓而祠故侯,实戾古典,然犹得为变之正。
今以孙而祠其祖,尚古者外诸侯立庙都邑之近似,是敢以浅陋辞?
维文安公起太学,试礼部,冠万七千士,退然无矜色而有戚容,曰:「此吾先人所不能得者,而以遗予小子」。
盖自是翱翔外服十有四年,始以赵忠简公之荐有位于朝。
枋国,公亟诡外。
死而后,跻禁从,位丞弼,最后均佚潼川,遂以祠宫之禄老于家。
其年行阀阅,有考功博士之议,有太史氏之录,有状其行,有铭其隧,有序其文。
大抵词令足以华国,名行足以砥俗,德量足以镇浮,夫非私于一州者。
特其始、中、终皆在潼为莫府,而识者知为公辅之器;
司臬事而察辞蔽讼,人自以不冤。
后以前执政为帅,民习其教,不肃而成,宜公之去而民思之深。
杨侯五十年州县,历六郡守,风绩既茂,擢延阁之直,趾美复来,邦人怀今悼昔,奉尝之敬不懈益廑,是区区者,谁实使之?
呜呼,杨侯视此,其益知所勉哉!
宣王命召穆公之江汉也,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盖以乃祖康公命;
皇父之征徐方也,曰「南仲大祖大师皇父」,亦以大祖南仲命之。
古之人命其臣也,必命以乃祖之事,岂惟继世象贤,所以刑善降德、示之仪法者多矣。
今阳侯实生是邦,而朝廷又命侯以文安之事,顾瞻山川,想象憩茇,退而衣德服训以临其民,必惕然以想,曰斯民也,吾祖文安公之所与共理也,朝夕思念,于前于衡,于羹于墙,如照临其上,如陟降于庭,盖有不见而著,不言而形,斯其为善政之助不已多乎!
《诗》曰:「维桑有梓,必恭敬止」。
呜呼,侯尚勉之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四。又见民国三台县志》卷五。)
思:原缺,据右引补。
宋故少保左丞相观文殿大学士少师郇国余公墓志铭1202年12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圣上御极之元祀,始初清明,德新又新。
首选于众,得一名相
匪梦匪卜,决以人望;
弗岩弗渭,得之在廷。
杨绾之清,有司马君实之诚。
其知国如知医,守法如守城,好贤知好色,用能柱天扶日,耆定周鼎,徐声怡色,措国泰山,懋勋芳烈,至今怙焉。
左丞相郇国余公其人也。
或曰:「公贤固也,如不久何?
上眷方隆,民瞻方辑,善类方凑,一揖而去,挽之不留,招之不出,贤者固若斯乎?
使天下有遗恨也」。
曰: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自古圣贤君子之用世,能无遗恨也乎?
斯恨也,不在天下必在己。
恨在己者,天下疾之也;
恨在天下者,天下惜之也。
故天下有遗恨,而吾始无遗恨矣。
唐之名相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韩休
本朝之名相亦不少矣,天下有遗恨者一人而止耳,曰杜祁公
天下何恨于二公也?
在位十月而去,祁公在位期年而去,盖不究其用,不竟其业也。
岂二公有可恨?
天下不能不恨也。
恨之者,惜之也。
仲尼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
仲尼且云然,况公与韩、杜乎?
此公之所以为贤也。
公讳端礼,字处恭,世占名数于衢之龙游。
稚而读书,一过成诵。
年十三,文已惊人。
绍兴二十六年里选,赋《至公广招贤之路》云:「圣如文考,太公归而伯夷归;
明若昭王乐毅往而剧辛往」。
有司异之,贡以前列,遂第进士
初尉宣之宁国,历江西安抚司准备差使,知湖州乌程县。
孝宗召监行在都进奏院主管台州崇道观,除监察御史大理、太常二少卿,兼太子侍读,兼权礼部侍郎,除权兵部侍郎,兼权吏部侍郎,兼太子詹事,为贺金国正旦使
试吏部侍郎,知太平州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凤翔府上清太平宫
宗嗣位,召为吏部侍郎,除权刑部尚书,兼侍讲,以焕章阁直学士建康府、江南东路安抚使、兼行宫留守
召为吏部尚书、除同知枢密院事,改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除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拜右丞相,迁左丞相,以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江南西路安抚使提举临安府洞霄宫,判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奉祠,除判庆元府,改判潭州
积阶自左迪功郎特进,爵自龙游县至本郡公,邑自三百户至八千户,食实封二千九百户,致仕授少保、郇国公
嘉泰元年六月二十八日薨于潭之州治,享年六十有七。
公之尉宁国也,以获盗应改秩,公不上功状,曰:「以人命易己官,尚忍为之」?
公之在江西幕府也,帅陈之茂称其文壮而丽,谈于诸公间,章交公车,遂改秩。
公之宰乌程也,邑之政旧听于巨室,宰一摇手辄逐去。
公曰:「去等耳。
以得罪细民去,宁得罪巨室去」。
缿筒日数百纸,决事风生,事棼如猬,庭寂如水,鼠辈落胆,鹜行股弁。
有富估抵罪,吏不敢逮,公命面缚以来。
其人扬扬,公曰:「是必有挟」。
言未竟,吏持一文书至,乃本部祥刑使者张宗元书。
公不启视,竟置之法。
湖之六邑病于口算之征,谓之丁绢钱,率三氓出一缣。
自大观始,岁为疋者六万五千二百有奇,不输绢而输其估。
其初一绢之估为钱者千,其后为千钱者五。
公以民病告于太守单夔,请以上闻,令七氓出一缣,郭内二邑以钱为缣,郭外四邑以缣为缣。
即以闻,且令公中书面陈便宜。
丞相虞公允文嘉叹,即言于孝宗,岁蠲缗钱六万。
公归邑,父老万数郊迎,感嘉上恩,罔不呼舞。
部使者太守列其治最。
淳熙元年召见,孝宗天颜有喜。
是时帝意锐欲复中原,在廷知其未可而莫敢遏者,公言于帝曰:「谋国决胜之道,有声有实。
敌弱者,先声后实以詟其气;
敌强者,先实后声以伺其机。
汉武乘匈奴之困,亲巡边陲,威震朔方,而漠南无王庭者,詟其气而服之也,此先声后实之策也。
越之谋吴则不然,外讲盟好,内修武备,阳行成以种、蠡,阴结援于齐、晋,教习之士益精,而献遗之礼益恭,用能一战而霸者,伺其机而图之也。
此先实后声之策也。
今日之事与汉大异,而与越相若。
故汉之策不可施于今,而越之策不可不讲也。
愿阴设其备而密为之谋,运庙谟于静谧之中,示敌人以辑睦之意,使形声俱泯,观其变而察其时,则机可得而图矣。
古之投机者有四:有投隙之机,有捣虚之机,有取乱之机,有承弊之机。
敌有内衅,若匈奴困于三国之攻,而宣帝出师,此投隙之机也;
敌有外事,若夫差牵于潢池之役,而越兵入吴,此捣虚之机也;
敌国不道,因其离而举之,若晋之降孙皓,此取乱之机也;
敌人势穷,蹑其后而蹙之,若高祖之项羽,此承弊之机也。
机之未至,不可以先;
机之既至,不可以后。
以此备边,安若泰山,以此应敌,动若破竹,惟所欲为者」。
帝喜曰:「卿通达国体」。
既退,帝谕宰臣当不次用公,宰臣以公不诣己,止除奏邸
谒告迎母,遂有归志。
请为祠官,故除崇道。
丁忧,既除丧,不入脩门。
谏大夫萧公燧荐公可御史,萧初不公识也。
淳熙五年七月召见,言守令以掊克病民,将帅以侵牟病军,用人宜先行实,后才能,择吏宜举廉平,优劝奖。
初,孝宗惜其去,至是喜曰:「卿自此当以身为朕用矣」。
遂除台察
是时三察无缺员者,特增一员处公云。
其所击排不避权倖,或不恪官守而隳职业,或内怀奸罔而败风化,或超资而援恩宠,或依势而夺民产,皆斥去之。
又言:「士大夫之俗以媮安为贤,以苟得为能,在朝者计日以求迁,在外者便文以自营。
监司以喜怒为刺举,将帅以缔结为勋绩。
宜进特立之士,以开众正之路。
宜屏附丽之徒,以杜群枉之门」。
事皆施行。
公之贰廷尉也,宣教郎王定国者,以守禦之功得官,宰掾修怨,诬之以为伪官,白之中书
时宰主之,独参政周公必大不以为然。
时宰怒,以付廷尉,令人谕意啖公以法从。
公审其非伪,以白时宰时宰诘问,声色俱厉,公不为屈,竟全之。
公之贰奉常也,时奉常久虚位,孝宗面谕执政曰:「余某可为之」。
庀职之翼日,有诏欲来岁祈谷上帝,仲春躬耕籍田,令礼官讨论明道故事,三日以闻。
公言:「国朝祈谷之制,合祭天地于圆丘,前期朝飨于太庙,其仪视冬至郊祀之礼,此太宗祈谷之故事也。
若乃明道之制,则异此矣。
宫中火灾之后,考室落成之初,故于天安殿廷恭谢天地,因之明年仲春耕籍。
此明道一时谢灾之故事也,非祈谷定制之故事也。
今欲祈谷而耕籍,必合祭天地于圆丘,必前期朝飨于景灵宫太庙,乃可也。
欲如明道之制,行之于殿廷,不可也」。
诏仪曹奉常集议。
中书有谓礼可义起,公曰:「礼固有可以义起者,至于礼之大体则不可易。
古者郊而后耕,以其于郊,故谓之郊,犹祀于明堂,故谓之明堂也。
如明道谢灾之制,则与祈谷异矣。
今以郊而施之殿廷,亦将以明堂而施之坛壝乎?
礼之失自某始,某死不敢奉诏」。
帝曰:「礼官不可则止」。
公之贰铨曹也,铨法所用有法有比。
法者,上世成宪之经也;
比者,近世湛恩之权也。
经有一定,而权有屡迁。
吏所欲与,必举比之所可以废法之所否;
吏所欲夺,必举比之所否以废法之所可。
故士大夫与夺之柄不在长贰而在吏,不在法而在货。
公初莅事,取法与比昼夜翻之,一览即强记。
及吏白事,公前知其与夺之情,而逆折其举废之词。
彼以其比,我以吾法;
彼以其权,我以吾经。
老吏情得词伏,夺气拱手,宿蠹根穴扫溉顿清。
郡邑众职有缺员者,吏每匿而不觌,以要厚赇。
公令郡长吏走一骑,持文书当官专达,即揭于省户,俾应格者得之。
士夫诣曹小有幽枉,许其夙夜面列。
至于武夫起行阵、懵铨法者,吏尤得以扼其吭而要其货,壅阏既彻,文武下僚呼舞相庆。
淳熙十四年,自夏至不雨,公上封事言:「成汤陈祷旱之辞,必以六事自责。
京房推致旱之由,亦以六事所召。
成汤之六辞,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政不节也,使人疾也,贿赂行也。
京房六事,今无其三而有其三,曰欲德不用也,上下皆蔽也,庶位踰节也」。
帝耸纳焉。
公之为詹尹于东宫也,凡阅五年,议论之间,陈古證今,每寓箴谏。
若治乱之源,邪正之辨,必深言之,罔不痛切。
尝以司马光言人主修心之要有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有三:曰用人,曰信赏,曰必罚。
愿书置坐隅,朝夕观省。
光宗时皇太子,敬遇傅寮,尤尊礼公,亲洒「汲古」二大字,以名公之堂云。
公之守当涂也,郡多圩田,田在大泽之陂,大抵水高于地,故田之命视堤之坚瑕。
每桃华水生,或秋水时至,夜半堤决,诘朝渺然田泽为一,环数十百里汇为钜浸。
乾则莽为槁野,民之生业不大穫必大侵。
公至,躬行阡陌,周视堤岸,劝民筑堤,增卑培薄,益以揵菑。
堤成,昔之狭者广,瑕者坚。
于是田无水灾,频年大穰,民歌舞之,至今赖焉。
郡有寓公以财自雄,缔交权倖,动摇郡邑。
太守每至,啖以货宝,一嗅其饵,伈伈惟命,噤不敢息,政用放纷。
公至,却其馈,绝不与通,每以事来,必摧辱之,万人吐气。
光宗即祚,有诏求言,公上封事言:「切于圣德者,莫若正心;
切于国体者,莫若裕民」。
未几首召见,又言:「天子之孝不与常人同,今陛下之孝于寿皇,岂特以天下养为养之至哉?
第当如舜之于尧,行其道可也。
当如武之于文,继其志、述其事可也。
凡寿皇之睿谟圣训,仁政善教,天下所尝蒙福者,愿与二三大臣朝夕讲求而力行之,斯足以极陛下事亲之孝矣」。
公之长宪部也,廷尉上一死囚具狱,盖大侠杀人而使他人承之,公谳而正之。
或曰是侠能得死士,急之且北走胡,公不为动,卒奏当论如律云。
公之帅建邺也,减民租之挈,代下户之输,节浮费,检吏奸,邻馈不入私府,宾燕未尝卜夜。
初至,守藏者以县官缗钱百三十万告;
既去,以百七十馀万告。
雩禜雨旸,罔不响答。
外邑尝有蝗遗种,公募民阙地,以易之,率一升全一亩,遂不为灾,连岁丰茂。
公之贰枢廷也,兴州大将吴挺卒,久未除代,公谓知院赵公汝愚曰:「吴氏世握兵,有识寒心,今徒虑其骤易生变,然天下无衅决不敢动,若更承袭,将为后患」。
赵公大喜,遂合辞以奏。
光宗犹豫不从,公言:「赵某所请,非为吴氏计,乃为蜀计,非为蜀计,乃为东南计。
若无大将,是无蜀也。
无蜀,是无东南也。
军中请帅,而迟迟不报,人将生心。
六朝后唐,皆以有蜀而存,无蜀而亡,此大验也」。
又不从,公遂求去。
初,拟张诏除兴元都统制,至是始有俞音。
边琐以虏中事宜上闻,光宗曰:「未必实」。
公言:「虽未必实,有备无患」。
公每忧边思职,常若敌至,讲攻守,荐材用,革债帅,缮戎器,峙糗粮,又掇古今议论边防之文缀为一书以献焉。
绍熙五年光宗被疾,寖不能东朝重华宫,外议诪张。
公密疏深切,皆人所难言。
时同列将勇去,以塞天下责望,公谓二三执政与国同休戚,今兹何时,乃欲苟免?
六月戊戌,夜漏未尽,报寿皇大渐,俄报升遐。
光宗遂不能至宫发丧,人情恟惧,朝廷莫知所出。
公谓丞相留公正曰:「不有唐肃宗朝群臣发哀大极殿故事乎?
今日之事宜奏太皇太后,请代行祭奠之礼,以靖国人」。
于是宰相执政上奏太皇太后,从之。
仍有旨云:「皇帝以疾,听于大内成服,百官于重华殿成服」。
丁未,公与丞相留公正枢密知院赵公汝愚、参知政事陈公骙建言,皇子仁孝夙成,宜蚤正储位。
累日申前请,甲寅,御笔示传子之意。
越四日丁巳,始因贵戚得白太皇太后
越七日癸亥得旨,仍宣谕汝愚、骙及公。
先是,丞相以朝临仆地去国,甲子禫祭,百官毕集于重华宫太皇太后垂帘,有旨云:「皇帝有,自欲退闲,皇子嘉王可即皇帝位
尊皇帝为太上皇帝皇后太上皇后」。
于是太皇太后命左右扶上入帘,面谕光宗圣意。
上泣涕俯伏恳辞,不能起。
太皇太后命左右起上,仍命持黄袍扶上至殿之左个素幄,仍传命执政同劝进再三,上逊避亦再三。
左右以黄袍被上,上泣,却之。
公泣奏曰:「今太上违豫,大丧乏主,国势岌岌,人情皇皇。
太上之不可以莫之受也,太皇太后之命不可以莫之承也。
太皇太后非为陛下计也,为太上皇帝太上皇后计也,为宗庙社稷计也。
今陛下乃执人子之一谦,忽国家之大计,是蹈匹夫之小谅,忘天子之大孝也。
呼吸之顷,有安有危,其若太上皇帝太上皇后何?
其若宗庙社稷何」?
上𢥠然抆涕,愀然勉从,不得已侧坐御座之半。
公与同列再拜,上亦答拜。
公与同列又奏曰:「太阳下同万物,可乎?
正君臣之分,请自今始」。
公与同列又再拜,上犹立而受。
内侍扶导上诣梓宫前行谢礼毕,上衰服出,至大次犹立久之。
公与同列再三固请,上始御座,朝百官,退遂行禫祭之礼。
晷刻之间人情大定,中外相贺,驩声雷起。
乙亥,除参知政事同知,覃恩进两官。
公曰:「国恤尚新,天命有属,讵可因以为利」?
即上章力辞曰:「陛下承太上之倦勤,奉祖后之慈训,勉为宗庙社稷计,非以得位为乐。
圣心所形,臣实亲见。
君臣之间,自当交修此义,岂应遽冒非常之渥」?
辞不获命,止拜一官。
十二月庚午,除知枢密院
公为山陵使,时叶公适太府卿总饷淮东,将行,丞相赵公曰:「明日余知院入国门,其少需,往谒之。
某且去,士论未一,非余公不能任」。
庆元元年四月己未,拜右丞相,公辞免之章云:「好恶偏而党论未息,非包荒镇浮之量,何以调一于异同」?
盖指是也。
朝士诵之,中外传之。
于是人人相庆得贤相,望太平云。
二年正月,拜左丞相
公清介诚实,好恶无偏,恪守法度,务行故事,力主公议,爱惜名器。
每与朝士接,必从容访问人才,记其姓名,以备选抡。
一日谓侍郎杨公辅曰:「公蜀之望,幸疏其贤士」。
得三十馀人,多所拔任。
先是年饥,淮浙江东请钱请粟于朝,以为振贷,其数万万,公言于上,悉从之。
都城居民以户计者十一万二千有奇,元年米㪷千钱,公请发太仓之下其估以粜,至今年秋成乃已,所活何数。
公忧民之忧,损膳羞,自秋至不肉食,雨旸或愆,禜以私钱。
朝廷雩祷,公每赞上以实应天,不专礼文,有祷辄应。
至是大熟,因请广籴积仓,以备水旱。
四方或小有变异,必闻于上,请恐惧修省,谨终如始。
异时钱与券相为母子,以济邦用,至是券日轻,公私交病,议者盈廷,莫救其敝。
公请出度牒以收券之入,发都内以散钱之出,严大农受入之令,守钱券十半之约,于是母子相平,民蒙其利。
临安之民有口算之钱曰身丁者,台、严、湖三州之民有算之钱曰丁绢者,请与复三年。
衢之五邑自两税之外非经数者,其名又十有四,公请与损其十,每岁所蠲为缗钱者四万有奇。
免符既下,五州父老欣戴上恩,喜极而泣。
时方事丛,朝廷文书、赏诛予夺、政令罢行,公一一观省勾校,不舍昼夜,小有吏谩,靡罅不烛,靡惩不深,三省黠胥不寒而栗,朝士相语昔未睹闻。
史馆书成,品汇孔庶,皆公典领,屡趣奏篇,将议行赏,公当首蒙泽者,公以国恤事之方殷,至于弥文非所宜急,皆抑不行。
时有贵戚方见亲信,丞相赵公欲疏斥之,议泄,竟以论去。
道学之士遂为深雠,依附者日众,内外相扇,浸不可制,指赵公党魁
其薨于湖湘也,恤典未行,议论纷起。
公曰:「此不可以众多之口夺也。
设若有罪,某自当之」。
即以复官归葬奏请,众皆不乐。
浙西常平使者黄公灏以擅放民租远窜,知婺州黄公度以隐芘属吏褫职罢郡,是皆有深怨者。
公为执奏,止从薄罚。
吕公祖俭南迁,救解弗获,朝士有知公者,直以公义相勉责,公曰:「某自分决当去,恐他日将有大于此者耳」。
未几,有上书者造设虚词,诬陷浸淫,殆不忍闻,公即缄其书。
而眦睚已深,媒檗已熟,有成画矣。
诏公与蜀帅赵公彦逾具即位本末来上。
盖谓赵公丞相尝有隙,疑公相代为相,不相能,冀有所中伤,因兴大狱,一时名士一网可尽。
公食不能咽,寝不能寐,亟专介走成都,期以守正,要以同辞。
未达,而赵公所撰受禅本末之书已至。
公取副本观之曰:「大体得矣」。
若公所撰《甲寅龙飞事实》,则皆主丞相赵公以明其功,曾不自述其协赞之力。
微其辞,彰其义,议论平实,虽时论多所不快,而奸谋竟息。
外间所传出于意料,往往乱真,唯晦庵朱公熹见之嘉叹,每曰:「余丞相此书却不失实」。
门人共闻,其书遂传。
会贵戚除节钺,制词盛推定策之功,公不自顾计,径贴其麻。
然犹使并缘《事实》者,其虑固深。
公自是忧见颜色,义激肝肠,谓知院郑公侨、同知何公澹曰:「某欲有所启,奈无助何」?
二公曰:「公安得独为君子」?
公又以语杨公,相期协济。
他日公独见上,开陈甚密,且曰:「除从官而中书不知,朝网已紊,祸本已滋」。
闻者迁怒,公知事不可复为,变不可再激,即抗章引疾。
其党尚严惮公,不敢侵,后益追怨。
公戒子弟毋入京求仕。
公既去,善类始思公之有力。
其迹之彰彰者如此,至若弥缝密勿,省几烛微,潜消阴制,深计远虑,宜不得尽知。
公尝语所亲吏曰:「某备位宰相,无他长,唯以全护善类为急,其他皆所可略。
要不可与此等争虚名,而使士大夫受实祸」。
此公之盛心也。
盖当公之秉国,有道学相攻之隙,事方鼎沸,未易和调,非少有纵舍,而徒为矫亢,其势莫遏,其欲未厌,名虽公归,祸将世遍,故利欲饱而党锢解,此其验也。
杨公贻公书,亦谓公危言劲论,世所不能,而明哲出处,曲全善类,辞显义白,其大端不可掩没如此。
可谓深沈弘远,真大臣事业,非浅之为丈夫者矣。
一时士大夫罹祸不深,坐废不久,终当藉以扶持宗社,公之为功,必有能明之者。
公坚卧遂称病笃,求去恳切,同列合辞于上前,请勿听公去。
上一再却还奏牍,宽期赐告,令侍医视药,太官赐膳。
公固请去位,上不得已,四月甲子,除观文殿大学士隆兴府
辞行,召见内殿,有免拜赐坐,抚问周洽,遣中贵人至江亭赐黄金二十五镒,及币帛茗香。
公又辞郡,故有洞霄之命。
上又遣中贵人传诏抚问,赐银奁香茗。
公之帅长沙也,三辞不获命,至则除诸邑频年之积逋以宽民力,劾武冈扰蛮之兵官安溪徭。
穷日力以决民讼,夙夜劳勚,体为之瘠。
有劝以勿勤小物,公笑曰:「吾平生在官,窃一日之禄,必殚一日之劳,可以老而改乎」?
后再帅长沙,暑行属疾,遂薨于位。
时有大星霣于其里居之侧云。
祖庆,祖铎,父绘,俱赠太师追封岐、益、蜀国公
妣虞氏,赠燕国夫人
娶叶氏,封福国夫人
七子:岘,承议郎主管佑神观,未除公丧而卒;
峄,承议郎、新权通判信州军州事,两预秋荐;
嵘,第进士宣教郎,有旨除二令;
峻,承务郎
𡺽、岠未命,皆蚤卒;
冈,承奉郎,拟监两浙路临安府浙江渡。
三女:长从事郎、新监庆元府鄞县大嵩盐场支盐官毛淮,次尚幼。
孙男五人:瑑,承务郎、新监州永平监
珙、璹,承奉郎
圭、璞,承务郎
孙女三人:长迪功郎、新建宁府崇安县主簿徐铸,次迪功郎、新鄂州江夏主簿刘常道,次尚幼。
曾孙一人。
初,蜀公一兄已与分产,未几而贫,悉以畀之。
性喜济物,饥者发,贷者折券,乡里称为仁人长者。
公奉母夫人禄养,所至扁其堂曰「戏䌽」。
既没永慕,言之必泣。
弟端诚,先官之而后及己子。
在官得俸,亦以分兄弟之子及其远族云。
公孝友诚悫、公忠廉介出于天资,自少至老,无一语欺,蹈规矩,日自儆戒。
体若不胜衣,言若不出口,及其在人主之前,骨鲠切直,撄鳞苦口,自敌以下,有不堪者。
谋大事,决大疑,人所恍骇,公处之凝然,决之沛然也。
不念旧恶,不阿权势。
其在当涂,有江东漕尝使酒嫚骂公者,公与彼交章相避,遂两罢为祠官
后公长天官,其人为贰,踧踖求去。
公与之倾心尽欢,仍荐其婿,其人愧服,人服其厚。
其在从列,时宰尝属公荐某人,公不承命。
人服其刚。
在相位财期年耳,天下方望治,而谢病坚卧三月,至补外得请乃出,故天下至今惜之。
峄与诸孤将以嘉泰三年正月十三日葬公于龙游县灵山乡石壁之原,以书来请铭,铭曰:
绍熙季祚,考违豫。
仰旷居庐,俯旷机务。
兆人皇皇,靡所归赴。
宅忧继离,非上而谁?
圣考有命,其代予悲。
皇上益谦,十命百辞。
雨泣其洏,推去天衣。
公自宥府,夹日以飞。
时乎孔艰,公乎焉依?
国有大疑,公作宝龟。
国有危事,公作金堤。
有昊斯岌,公作天柱。
后土斯隉,公作嵩阜。
皇曰汝嘉,其遂相予。
自右而左,四国是孚。
公感主知,其疚其劬。
先昒以兴,后昳以餔。
以汔于痡,弗有其躯。
推毂帝车,匪尧弗涂。
鸣球天耳,匪皋弗谟。
孰彦而翳,孰嬛而瘁,孰宪而戾,孰罅弗塈?
揠而汇之,膏而遂之。
绳而墨之,堑而栅之。
五月而济,期年而
方驾而枙,方楫而弭。
留弗可留,致其可致。
杨清马诚,韩速杜止。
前五百岁,一有其四。
后五百岁,一无其二。
肃如清风,闻者兴起。
勋劳智名,帛素竹青。
朱熹所称,杨辅所譝。
有麟有烟,对越圆清。
侯谁济登,汲古书生(《诚斋集》卷一二四。又见民国龙游县志》卷三三。)
成:原脱,据四库本补。
病:原脱,据四库本补。
二贤堂记淳熙六年二月 南宋 · 尤袤
 出处:全宋文卷五○○○、《永乐大典》卷七二三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二贤堂
兴旧起废者为政之先务,思贤尚德者风化之本原也。
滁阳淮甸幽僻处,在全盛时不能当一大县。
翰林王公与文忠欧阳公以天下重望,屈临此邦,二公不鄙夷其民,涵养教育,如抚幼稚。
方时太平,内外晏然,既不闻田里愁恨之声,因得日与斯民同乐于山巅水涯,因自放于诗酒。
二公既去,犹眷眷不忘此邦,此邦之人亦怀公之德,如怀其父母,至今如一日。
虽名公伟儒来守是邦者前后相望,皆不敢与此两人者齿。
至人诵其诗,家传其像,过其所经行之地,亦必为之动容歛衽,其爱与思之如此其深且久也。
翰林乐其溪山之胜,发于吟咏。
文忠益疏理泉石,作诸亭于琅琊幽谷两山之间,而自为之记。
一时名士竞为歌诗,更唱迭和,文献之盛,播于中都
由是滁之为州,遂名于天下。
先是滁人绘翰林之像于琅琊山寺
绍圣中曲阜曾文昭公作二贤堂于郡学西南。
其后邦人别建堂于州城之南七里,岁时必祭。
自经兵火,其堂与亭宇焚烁俱尽。
其仅能复建者,醉翁一亭而已。
淳熙戊戌寿春魏侯作州之二年,铲敝剔秽,补罅窒隙。
威信既行,盗遁奸革,年谷荐稔,帑积盈溢。
暇日登览,访古遗迹,慨然叹曰:「是邦两公之桐乡也,而美迹堙没,祠宇弗治,瞻敬之所,谓斯民何」。
于是因帑积馀财,撙节纤悉,经工庀材,揆之以日,爰即故基,载新祠室,图绘像设,以慰邦人之所以思公者。
凡一泉一石,经昔人之所题品,必表而出之。
既又建丰乐、全声、班春三亭于旧址。
经始于十一月甲戌,落成于十二月戊申
向之荒榛,今焉轩楹;
向之瓦砾,今为阶墄。
财取于赢而用不费,役出于卒而民不知。
旧观悉还,景物效奇,滁人父老来游宴嬉,瞻望咨嗟,如睹汉仪,如见二公,摩手拊之。
自建炎迄今五十馀年,有废未克举,至侯始尽复而兴起之。
虽若馀事,然变凋瘵创痍之俗为雍容閒暇之邦,其材为可尚。
于治民理财之馀,而致思贤尚德之意,其事为可法也。
维侯曾祖库部嘉祐年间再为是州,去文忠公为未远,流风善政犹有存者。
《诗》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在侯有焉。
侯以书来言曰:「愿有述」。
夫二公之德在民心,虽无此堂,民之思固自若也。
然滁人见其像则恭顺爱敬油然而生,鄙暴之心无自而作,庸有奸其上之令乎!
则其为治也易,此前所谓风化之本原者也。
惟今州郡,非财赋狱讼所及,漫不复省。
侯独能怀昔贤之高风,葺其祠宇,兴其废迹而致其尊事,是其志非苟然者,固将景行其德而益修其政,其必有以大慰滁人之心者矣。
予既窃幸托名诸公之次以为荣耀,故乐书其事,又为滁民幸焉。
明年二月望日,锡山尤袤记。
新繁县卫公堂政和八年 北宋 · 宋佾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八、《成都文类》卷二九、《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民国《新繁县志》补遗
堂名卫公,思贤也。
陕右之孟明馆,襄阳之浩然亭,与夫召伯埭、房公湖之类,地因人而重,名随地而传,更千百岁灼然如昨日事。
盖盛德著当时,遗风播后世,虽穷达远近之不齐,其有所思则一也。
江令舍之西有文饶堂者,旧矣。
前植巨,枝干怪奇,父老言唐卫公为令时,凿湖于东,植楠于西,堂之所为得名也。
公讳德裕字文饶太和中来镇蜀,由蜀入相,方言地志,駮落难究,传又不载在繁之因。
而县之西南有二桥,名蟆水者尚当时遗事,里民类能言之,则父老所传盖有本云。
南充少蒙涖邑之始,慨然思公之贤而慕之。
顾斥其字名黩于卒胥称谓之口,乃障堂后壁,严绘其像,榜曰「卫公堂」,以尊异之。
公伟人也,文独步于一时,武折冲乎千里,忠嘉表于四朝,功业冠乎近代。
会昌之政,几致中兴,盖与姚崇相上下。
然其至诚能化悉怛谋之野心,而不能杜牛、李之谗口;
能决策制胜于晋、潞、回鹘之役,而不能明智于其身;
能以死后之精爽感动令狐,而不能解其生前之恨;
能使繁人指树怀之至今,而不能容于宣宗之世。
原公之用舍,系唐之盛衰,则凡所不能,岂偶然哉!
要之万世知有李卫公,斯无憾耳。
公之显烈,尤著于蜀,而遗迹独存于繁。
凡经几令,莫或加意,今少蒙始图其形,是正堂名,庶几观英姿而想贤业,非直慰邦人无穷之念,且思齐焉。
少蒙明敏绝人,学博而文工。
朝廷才之,擢贰剑阳矣,不以将去而怠于驱剔蠹根,疏涤利源。
事迎刃解,吏不敢肆,百里帖帖。
然犹思卫公之贤以自广,此其志岂小哉!
夫苟谓之贤,世异而道同。
卫公之植斯,岂期后人之思乎?
诚能思之,又能继之,殆使后人而复思后人也,安知无若今日之为者,又正名设像,纾邦人无穷之念耶!
政和八年记。
答人简(二五)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四、《山谷简尺》卷下
李十七遂不起于蔡州,可痛之,令人思公择之盛德,惘然终日。
不知苏九能调护同安君至扬州否?
李十五近年亦殊识好恶。
苏九才器,终不为人下,但忧年少未成立耳。
庭坚顿首。
太傅致仕邓国公张公行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七、《文恭集》卷四○
令公本系清河,五世祖唐,任刺史,因侨于汉南
曾祖讳某,以廷尉平总襄鄂七州都计,居襄帅赵凝府。
凝为梁所败,走江南,因避地郧乡,卒葬于斯。
祖讳裕,字某,试金吾长史,尝莅荫城监院,遂占数焉。
后榜阴城曰军,光化是也。
考讳廷朗,恬旷卷道,翔去弗仕。
咸以醲德厚行,品于州曲。
庆灵回复,克开厥嗣。
其后公贵,三世并追赠开府仪同三司太师、兼中书令尚书令,以郕、楚、韩三国公启之封。
曾祖之配曰郭氏,祖之配曰胡氏,封燕国、晋国太夫人。
妣赵氏,封魏国太夫人
继母二,曰庞氏,曰李氏,以韩、鲁、越并加太夫人之号。
初,魏国产公七日,疾且革,有姑适全氏,以公属其姑曰:「娠是儿,觉有异。
今疾不支,以是长累姑矣」。
语讫即绝。
姑感慨,鞠养同于己生。
公生百馀日甫能啼,幼即颖特,习贯如素。
及其长也,身长七尺,天骨峻擢,隤然志量,莫挹其际。
受经于嵩阳张恕先生
有道之士,见公学尚根本,行中仪矩,叹谓之曰:「子天机如法,未易可涯」。
后与济北戴国忠庐陵欧阳庆学于酂城。
淳化初,本土劝驾,端围覆试。
于时取士,优先旧人,初诣公车者,胪传报罢。
公飏言曰:「襄汉人士,陶化尚少,必欲讽劝学者,乞从隗始」。
占奏条畅,太宗耸然异之,即赐公第,解巾郧乡薄,先墓在焉。
初政有条,众畏且爱。
秩满,除射洪长。
蜀盗甫平,疮痍迄起,赋重俗恶,不堪长治
或恤公曰:「得射洪何哀!
盍易他邑」?
公曰:「事不避难,志不求易,有民与社,吾何惧焉」?
至即安集劳徕,恩意甚著。
夏旱,郡邑驰祷,靡神不举。
公初至邑,斋祓外,次祷于白崖山陆使君之祠。
既奠而踆,敛版以俟。
时阳骄炽,天无纤阴,须臾,繁云大合,而雨连属三日,远近沾足。
涓辰报贶,刻文识其祠下。
剽轻聚盗,保匿境内,公廉知主名,阴设方略,诡以轻事,一切捕系。
数日,州果符下,牙将提兵捕剧贼陈汉遇八人,至则贼已狱矣,咸称神明。
转运使檄请治,便道诣郡,射洪民数百追路邀持公马首以归,曰:「我邑官人也」。
郡以其状白外台,檄至,听还本治,其得民心如此。
张贰卿守左,有采访使至郡,询属吏之贤否,雍曰:「本郡十邑,屈得一指,惟张射洪耳」。
后除襄阳长,内艰不赴。
除丧,趋冬集出许下。
内阁查公道时领漕京左,尝更守蜀郡,高公射洪之政,馆致累日,以书荐于杨文公大年
文公邃于风鉴,少所许可,一见大加器赏,便期以公辅,促公献文阙下,自携其副,介于执政
业有俞旨,行给试札。
会有澶渊之幸,事从中寝。
以荐例应格,除秘书省著作佐郎、知邵武县
民喜讼,吏诋欺前后宰守,经常系者,不减一二百。
公平处悉当,剧易迎解,讼源自闭,牢户至空。
军帅武白访公,今昔烦简之殊,致以何道。
公答曰:「前以精密致烦,后以疏略成」。
尤叹语致之美。
尝手植海棠于庭中,后之为邑者欲伐去,老吏以为不可,泣谏乃止,迄今订之甘棠焉。
秘书丞,监在折中仓,除御史台推直官
杨文公荐才堪御史,兼除察视。
时贡举新格,始用糊名,张设科防,间有未密。
公受诏巡铺,巡经学已,因主司有亲戚在进士中,明当引试,于巡体非便,请出以避嫌迹。
主司以令甲无有,公自表引去,不俟可报。
真宗览奏,深加叹息,因记名于禁屏。
自是著令,与主司有杂嫌者,移试别头。
江南转运司阙,中书两上拟目,已再见却矣。
特有宸旨,越次用公。
封禅汎恩,就除殿中侍御史
江南岁馀,除侍御史,移广南路转运使
公以南海饶宝,薏苡足鉴,虽所须药物,皆自北营致,而南到部市无私焉。
章圣意在试用,故尝以公番禺一二所为,伺知治行。
时朝家获元命之符,因飙驭之格,访四方州郡,置观榜以「天庆」。
公上言岭服僻陋,不堪大役,建议诸旧有观处,宜改用金额,别增一殿,以虔朝谒,朝廷从之,班下著比。
太尉王文正当国,叹其有体识。
西祀庆成,就除尚书兵部员外郎
被召入对,延见数四,言皆意合,去辄目送。
将漕之重,除河北转运使,诏徙棣州,以避水害。
城中粮饷滞积,议者难于迁运。
时滨河诸郡,岁饥艰食,公裁留支计,馀并贷以与民,约以来岁输还,新州公私便之,如期率集。
明年,主上出閤,高选僚友。
召还,除户部郎中,充寿春郡王友
规中入谢,上面谕:「选卿来久,幸烦友教」。
公俯伏祗诏,恪勤授经,敷译圣言,开导元良
德必依孝,动则循礼,上徇齐而敦敏,学缉熙而光明,卓然日跻,繄于体训。
授诏充契丹国信使,辞于便坐,趋入殿户,驰遣中人召入,引至上前,谕以「元子烦卿诲接,朕尝以卿语宰相,最悫于训导,辍卿不可,以使材之难,少逾卿者」。
公因叙谢,趋下再拜。
复召升殿,再谕此行出境,惟当执礼,答问以实。
若关兵要,辞以他语。
赐坐啜茗,谒者赞罢,复趋陛石对扬天子之休命。
公初入寿邸,及主上一经之毕,真皇皆赐御诗褒美焉。
至是聘北,复有宸藻宠行,朝野荣之,前无此比。
使还称职,以国藩初启,除升王府咨议参军
东宫既建,除右谏议大夫,兼太子右庶子
未几,升左同知审官院事
四年,兼太子宾客知审刑院判史馆,兼枢密直学士审官如故。
真宗治定渊然,凝监太清,机政参裁,旁倚储德,始以二府正弼通领官职,除公太子詹事会灵观判官,馀如故。
五年,以本官拜枢密副使,寻迁给事中
皇初绍宅,三迁户部吏部侍郎尚书左丞,充祥源观使,并居内密之职。
六年,拜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明年罢相,迁刑部尚书、知江宁府
九年,来朝京,除定国军节度使,镇许下。
十年,拜刑部尚书、行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明道之元,落成宫寝,职在使领。
二年,迁兵部尚书,升冠宰席,兼门下侍郎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献懿二后祔洛,以公充使,领护园陵。
寻除山南东道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许州
景祐二年,有保釐西洛之命。
五年,复以夏官尚书,升序上衮。
宝元郊类,充大礼使
筹相仪之劳,进封郢国公
上方倚任旧德,挹仰耆训,机务大小,一一咨决。
公亦竭精尽虑弥补,察谠言善策,随事献纳。
自以储帷阶进,感会圣恩,思洁进退之分,全君臣之美,欲后世莫窥其间。
于是七露章推言己意,求还时柄。
天子凭赖,中旨批谕,有「公无困我」之叹。
进见,乘间又恳恳乞骸。
上亦感悟其言,闵劳职事,册拜太傅致仕,进封邓国公,许朝朔望及大朝会,缀中书门下班。
都城出入,许施青盖。
师瞻主眷,终始尊显。
国朝宰相,自中书致仕,惟公一人而已。
艾服官政,五十馀载,内修孝悌,以广亲亲;
崇礼乐,以接天下。
保诚任素,履中蹈和。
乾兴受遗,继秉相轴。
皇初遵晦,献后参制,近习藉宠,势有放焉。
公与一二隽弼,同心弥缝阙漏,消弭间隙,援进忠謇,选用儒硕,备谏正劝讲之任,开益神睿,纲纪亹穆,厥功茂焉。
冀州上曹某急变,搆惎者规中枢老。
二宫召质,诸弼俱无言者,独公保任大臣无异志,言色详正。
卒指以厚善,罢公政事,出金陵
上终眷之,后复其爵,上还所籍田庐,甄其子孙。
公中不自欺,大较如此。
凡所解释,多见全度。
好奖进士类,喜掩覆人过,不念旧恶。
特禀纯孝,感姑抚育,事之如母。
姑亦早寡,一子文秀,后卒。
复棺之际,公适在外,及还,盛暑,坚求发棺,已而视之,哀恸殆绝。
姑为之辍泣,曰:「吾子虽死,汝在,固无忧矣」。
公悉心奉养,先意孝顺。
姑后病死,行服营葬,身相舁柩,徒跣墓次,行路观者,叹息纯至。
及在枢宥,表陈前恩,特赠姑南阳县太君
姑之子文秀,赠太子左赞善大夫,刻石以纪其事,今宣猷原武郑公之文也。
每语及姑兄,泫然流涕。
武当郧卿,先茔在焉,尝表求置寺以纾罔极,诏以「乾兴」赐之额。
营筑之际,工徒艰水溪路回远,疲于行汲。
一旦坟侧灵泉自出,役夫持锸随而浚之,渊浍甘清,绝异常水,饮者皆足,众不病渴。
日月引长,施及墟落。
公刻文志异,名其泉曰孝感
思公美而作颂,并序其事。
公奕世滋善,深奉竺乘。
公学力之强,妙悟性理,寂默常照,疵吝随遣,不使纤芥点于太清。
以至历四方、经百物,神用无滞,机应不差。
干将、莫邪,所至立断;
隋珠、和璧,未尝自珍。
初服小官,晚都大位,久幽不改常操,三入而无喜色。
所谓器博用大,道周性全者也。
出殿大邦,克勤小物,不养虚体,务收实迹。
所至有爱利之风,无苛留之狱。
许田患水,筑堤以捍,坚完峻厚,岁息愁垫,许人至今蒙其赐。
及得谢,神明克壮,旦起玩《易》,老阅《华严》诸品,与赤髭白足之士,对谈法要。
得名教之乐,忘形役之累。
城南赐园,殊为名胜,暇日后车载客,相从文酒,雅题探赋,清篇赓属,野兴所适,或累日忘返。
公缀文根道,尤遽于诗,峻整平淡,通有二体。
登科日,嵩阳张先生以诗寄公云:「全篇合雅道,一举得仙枝」。
乖崖张尚书以雅道自处,少所推挹,尝览公诗,云:「巨峻如天设,看来字字精。
功夫能到此,心意可知清」。
酷爱张水部籍诗,尝评之云:「语虽似近,思致清远,浅于诗者,不足游其藩阈」。
保釐西洛,有三游嵩少诗。
及还政事,与故相宫师陈公角才联唱,诗筒日至,缙绅多传讽焉,况之刘、白。
公尝受诏,主作皇太子及宝元尊号二册文,典厚深重,世称名笔
撰集则有明道《籍田》、《谢庙》二记。
笺注御集,译润经文,公咸预焉。
文集十,曰《应制》、曰《春坊》、曰《旧帚》、曰《江岭》、曰《许洛》、曰《归政》、曰《过家》、曰《小集》、曰《杂文》、曰《表章》。
内七集,自作序冠其前。
行书遒劲,毫法殊逸,尺牍所作,人竞藏弆。
岁时伏腊,太官珍甘班赉兼优,劳问不绝。
元会诞节,参缀宰联,抃舞称觞,百僚耸观。
龙光体貌,为时元老。
上尝遣近珰持赐公飞白「千岁」二字,神毫奋迅,天然攸纵。
公进长歌二百言称谢,优诏赐答。
模以琬琰,龛于西堂,翰林学士宋公子京为之序。
前后所赐宸翰积百馀轴,居常秘奉。
公以乾德甲子九月二十一日生,于皇祐元年正月己酉晡后薨,年八十六岁。
上闻而震悼,诘旦车驾临奠,哀恸数四。
赙中金三千两,辍视朝三日。
册赠太师、兼中书令
翼日便坐决事,上顾宰相曰:「张某可惜,昨日有言庚戌是朕正本命,未可致奠。
朕以其师臣旧德,首于藩邸辅导,遂定志而往」。
宰臣进而言曰:「陛下如此,过于唐太宗辰日哭张公谨也。
兹事不惟张某之幸,实为陛下圣德之美,乞宣付史馆,庶几光辉行远」。
上从之。
二月某日,皇帝出哭于外次,百官奉慰,哀荣之极,人臣少比。
初,公卜葬父母,遇《观》之《蛊》,卜者曰:「《易》所谓『干𥙿其父母,吉孰大焉』?
上九『不事王侯,高尚其志』。
公将终身履之,贵而有寿」。
其后三师就第,十年弃事,养和绥福,得上九之象焉。
间岁一还郧乡,拜扫茔墓。
三世坟典,皆至极品,卜者「干𥙿」之说,不其信欤!
未薨前二日,犹之园墅。
晨起感疾,初不甚苦,方答亲客书简,俄而委顺。
公起布衣,为王者师,三持化枢,再领台钺,任德爵之重,为典刑之老。
《易》之大有上吉,《书》之五福向用,公皆全而履之,初无缺者。
初娶蒋氏,追封晋陵郡夫人
再娶黄氏,追封英国夫人
三娶冯氏,封舒国夫人
皆贤明婉静,仪诸中阃。
男子四人:长友直,任尚书刑部员外郎直史馆
友称,殿中丞
友正,将作监丞
友谊,奉礼郎,蚤卒。
四女:长适工部郎中安稹,次适刑部员外郎、集贤校理李昭遘,次适太常博士吕公孺,次适刑部郎中王素
适安氏、王氏者,先公而亡。
龟筮袭吉,日月有期,周咨家臣,参稽官阀,敢陈有觉之行,愿摛无愧之辞。
谨状。
御史中丞晋州刺史高公神道碑 中唐 · 卢虔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四十四
大历七年冬十有二月辛酉御史中丞晋州刺史高公薨。
呜呼。天柱折
地维缺。岂止梁木其坏。
泰山其颓乎。中书令汾阳王闻之。
衣及于寝门之外。至哀不哭。
仰天久之曰。天丧余。
俾余何所依律。苟在饮公之化。
食公之德。莫不叩心绝气。
行号巷哭。其月乙亥
天王使中使来归我公之赗。赠潞州大都督
诏曰。狐裘濯冠。
勤固无歇。闭阁留牍。
尽瘁有终。谓公有古人之风。
故贶公以古人之节。传曰。
知臣莫若于君。岂虚也哉。
公讳武光。字叔良
其先渤海人也。曾祖正初。
左金吾卫中郎将。祖翰。
中散大夫常州长史。皇考庄。
皇左骑卫将军。代济忠贞。
保乂王室。累膺熊罴不二心之佐。
盛德之后。必有达者。
惟公生焉。公则将军之嗣子也。
在厥初生。自贻哲命。
弱而干父。长乃克家。
耻雕虫而不为。嘉从龙而或跃。
故能事亲克谐于纯孝。弼主必著其大忠。
忠孝并全。社稷之卫也。
以申警之勤。首职洛交郡安昌别将
昭忠信也。由是公忠壮自笃。
勤劳日宣。为国爪牙。
在帝左右。美尔攸绩。
于嘉乃勋。累迁至忠武将军
守左清道率。洎天宝末
会幽燕阶祸。公密奏辨疑。
詟履霜之渐。叩血流地。
上溅御衣。虽涉□之谏不从。
而竭忠之诚克见。帝嘉乃节。
右羽林将军知军事。及乱作。
公待罪阙下曰。臣始知之。
不能糜碎身首。启沃圣聪。
俾贼猖狂。药不瞑眩。
谁之咎也。敢忘其死。
帝遽锡公杂䌽二百段。瓶盘副焉。
曰。子言无隐。
朕甚嘉焉。言而不从。
朕之过也。惟今之谋言。
姑将以为亲。其年秋
公陷贼境。为贼所得。
贼议焚太庙。与清渠之役。
中使孙知古遇贼。若为衅鼓之事。
公节由义感。忠以勇成。
危言勃如。贼尔咸若。
是岁国庙不焚。中使复命。
公之力也。其有金镞淫夷。
南冠系俘。咸赖迓续以永其命者。
可胜言哉。其时贼议。
公本我唐之荩臣也。不可以握兵之要。
恐通内外之言。贼遂黜公出典故绛。
绛人闻公之至也。公来其苏。
公之牧绛也。我躬则阅。
虽外困贼命。而内绥我人。
亿兆协心。和乐且孺。
卒使包茅之贡。日臻乎行在。
及王师大来。公志克遂。
坠城归命。乃享无疆之休。
易曰。女子贞不字。
十年乃字。其是之谓乎。
入朝。肃宗诏复位羽林。
是岁年谷不登。长安饿死相属。
公飏言于上。请出禁卫之米以颁饿者。
上多之。乃俾公司出纳之吝。
翼日。饿隶复苏。
人赖家给。时谓之公致君迈于尧舜
不然。何博施之道广耶。
越月。除奉先
是邑也有不腆之赋。户人逋其邑三千。
公戾止未几。户人复归如初。
属虏难未已。时奴剌拔我凤州
皇上类能。俾公康乂。
公于是乎始有剖符之寄。公之始至。
克黜戎难。靖安西人
踰月政成。封内大理
俾其祸(疑)之盖。及身于仁寿之域矣。
其年秋。有诏迁梁州刺史
山南道观察。初商人吏那延
西人之子也。楙迁员来。
遇疾而卒。遂殚所得之资。
备送终之礼。明日。
死徒数百人咸造公庭曰。今有以见死者之幸。
我如此。不如死(疑)
其馀字人之恤。饮冰之洁。
不书可知也。君子曰。
高公天之百禄。永终无斁。
由是汾阳王美公之政无度。宝应初
以今上之命命公救濯于绛。加银青光禄大夫
绛人喜公之来。如见父母。
戎首师乾光皇甫大冲率徒数千。居郡之南山
食人马牛。夺人妻妾。
渴日为恶。不弥虔刘。
洎公之下车旬时。克浸仁风。
率复淳化。封域之内谧如也。
虽晋用随会。偫盗出奔。
舜举咎繇。不仁者远。
曷以为比。俄而汾晋阻兵。
关东渐弊。胁权相灭。
鲜克胥匡。以公独固大节。
仗大顺。初诱之以高位不从。
又逼以白刃不从。身几见危。
节终不夺。可谓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上徐闻忠壮也。
特进左金吾卫大将军。又转开府仪同三司
太常卿封渤海县开国公
食邑一千五百户。加朝散大夫
閒岁遇汾阳王。论晋倒悬之急。
若涉水之不济。由是上将公为舟楫。
克济其难。公自是以利往。
为晋康侯。加御史中丞
夫晋唐之旧也。介二大都之间。
达四康衢之要。贼臣之所雠敛。
王师之所蹂践。室尽阒尔。
田其荒兮。其有彼积之苗。
美哉之奂。则为武臣所有。
其秋。兴履亩之役。
行比屋之税。抚弱茕独。
不畏强禦。晋人沐公之惠如庆云也。
一年逋逃复。二年田畴辟。
三年之外。中和之咏。
甘棠之颂。洋洋乎盈耳哉。
三年汾阳王复以公勤绩。
克闻于上。上俾公以尹河府。
浃辰之内。扬然有声。
晋人思公遗爱。铭颂贞石。
经始有典。不日成之。
睹而思仁。堕泪于下。
汾阳王闻之。复闻于上。
上诏公再造其晋。加乐安郡开国公
公之至也。大耋鼓腹而歌。
偫黎投杖而拜。武人总戈以驰突。
乐正交鼓而和罗。公既喜迓如云。
人亦沐公如雨。风生草偃。
政简人和。陶然日遂其性矣。
明年冬汾阳王秦陇不关。
藉公以筹其策。公罢侯于晋。
克扬西土之烈。无何。
遘疠虐疾。遂归休于宣平私第。
病日臻。既弥留。
银青光禄大夫绛州别驾赵公廉。公之爱婿也。
素知其为人名节清峻。气宇冲邈。
临终之日。托以后事。
而誓言于公曰。呜呼。
余不天。余之生也克艰难。
昔往蹇之际。不克抗臣节以死王事。
繄老母之故。赖皇鉴之明。
汾阳王灵。不汝疵瑕。
获保首领以免。今死丧荐至。
逃逭无所。汾阳王生成之恩。
不得而答。太夫人罔极之德。
何阶而报。天乎天乎。
谁察予之心乎。言终。
饮恨而殁。享年六十有五。
夫人陇西李氏。柔克宜家。
坤仪训内。享年不永。
先公而逝。大历八年正月五日
诏赠郡夫人。夫人以其月乙酉
合祔于万年凤栖北原。礼也。
公六典大郡。三掌禁兵。
清俭以立身。贞固而获殁。
谁谓高氏无君子。斯焉取斯。
太夫人陇西李氏。回已断之肠。
就终焉之礼。夫人天水赵氏。
誓同穴之志。为未亡之人。
嗣子长曰升。次曰昱。
咸在童龀。集蓼茹荼。
哭不绝声。尽而继之以血也。
虔忝吏末。曾工为文。
受命于爱婿赵公。俾光昭公之令德。
逖听遗爱。搦札而书。
不觉涕之沱若。跪而铭曰。
天赞皇明。而公克生。
钦若王事。有终于成。
乾乾惕厉。謇謇忠贞。
三主禁兵。六牧专城。
于穆性情。洋洋颂声。
九有作程。惟皇之桢。
胡不终吉。今天降疾。
祸升福黜。幽启明窒。
佳城郁郁。备物秩秩。
送终于毕。不思其出。
陇月宵吊。郊云曙密。
吁嗟高公。千秋此室。
朝散大夫检校尚书吏部郎中御史中丞赐紫金鱼袋清河县开国男太师崔公神道碑840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十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太师讳陲字平仲
清河东武城人太公望既封于营邱。
子伋嗣侯。伋之孙曰穆伯。
食邑于崔。遂以为氏。
后十四世至秦末东莱侯意如东莱之子伯基。
始居清河。又十五叶生炎。
为魏名臣。又九叶生休。
后魏七兵尚书七兵之弟曰寅。
为乐安太守。公即乐安八代孙。
始以阀阅授郑州参军。力行好学。
子道以孝闻。处伯仲间以友闻。
读易至编绝。以精易闻。
至德中。时有边警。
从师出征。公少有奇志。
思越拘挛以自奋。乃作伐鲸鲵赋以献。
既上闻。果器之。
会第五丞相以善言利得幸。尽付利权。
始有盐铁使之官。慎选寮属。
表公为介。转临晋县
处烦应卒。铓刃不顿。
再迁至大理评事。府罢。
河中府司隶参军太子司议郎韩晋公时为户部侍郎
掌邦赋。急于用才。
荐公为监察御史。主河东租庸之务。
寻转殿中侍御史。复迁侍御史
京东和籴使。建中初
德宗始亲万几。储精治本。
汉宣与我共此之叹。谓史臣求可当二千石良者。
遂以公带本官权知袁州刺史。期月有成。
诏书显扬。就加真秩。
益以金紫。居无何。
韩晋公丞相。制国用。
思公前绩。乃传召之。
京师。授检校户部郎中
辑池盐于蒲。修牢盆。
谨衡石。煎和既精。
饴散乃盈。商通而荐至。
吏惧而循法。民不絓网而国用益饶。
岁杪会其所入。赢羡什伯。
诏下褒其能。转吏部侍郎御史中丞
且加五等之爵。方倚以重任。
天富其才而不遐其福。享龄六十有五。
贞元七年二月二日。遘疾卒于官。
上闻悼之。即降悯策赠郑州刺史
赍钱五百万。以备饰终之礼。
明年八月二日。返葬于成周之偃师
从世墓也。夫人陇西李氏。
汾州司户参军咸一之女。生才子六人。
长曰邠。及公终时已为左拾遗
后至太常卿。次曰酆。
太府卿。次曰郾。
外台尚书。次曰郇。
今为廷尉。次曰鄯。
执金吾。季曰郸。
太常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今为尚书侍郎平章事如故。
惟夫人为姑臧冠族。以蘩组紃辅佐君子。
为令妻积三十馀年。以慈俭忠厚训诫诸子为贤母二十有三年。
永贞之初顺宗践阼。
泽流百叶。长子邠时为词臣草册书。
以文当晋阶。遂上疏乞移荣于亲。
俞之。特封清河郡太君
士林耸慕。皆自痛其不及。
邠为太常。酆为大农
咸白发贵绶。以奉膳羞。
诸季皆翩翩人杰。各以簪裾给事左右。
愉愉然承顺无违。鼎钟致养。
居然一室雍熙太和。言世荣者举无以比。
以子贵累封赠至凉国太夫人元和八年三月十六日捐馆舍。
寿七十有九。是岁十月十八日合祔。
太常尚书暨今相国。皆自中书舍人礼部侍郎
凡五贡贤能书。得士百四十有八人。
言兄弟者。许为人瑞。
崔氏之门六人。皆入南宫赐金紫。
其间三人历入侍郎。统而论。
四卿一相。两连率。
翰林学士。一执金吾
言冠冕者。许为世雄
姑臧李范杨卢世为婚媾。入于婚党。
无第二流。言门阀者。
许为时表。太常二子。
亦以才能同入尚书。璜为吏部郎
瓘为司勋郎。其他支孙未登金闺籍者。
诜诜然鱼贯而进。文业甚富。
而孝谨不衰。猗欤君子之泽。
其所从来。远而有光已。
开成已未岁七月甲辰相君受诏于朝廷。
始操国柄。仲月。
奉常事于家。礼成起慕。
悄然永怀曰。古者卿大夫庙有鼎。
墓有碑。皆铭之以纪先德也。
今备位宰相。敢不扬前人之耿光。
乃俾家老条白事功。资于学古者徵其词。
尚信也。又命宗祝卜柔日告于庙。
尽诚也。仪甚备而敬有馀。
斯所谓达礼之君子。遂刊勒如式。
揭于道周。铭曰。
奕奕四姓。崔为之冠。
瞻其门墙。倬若云汉。
善积家肥。子孙多才。
如彼榱栋。必生徂徕
太公之后。弥二千祀。
累如贯珠。倬见图史。
允太师。丕承德基
构于其堂。亦既塈茨。
生逢艰虞。中外交师。
献赋伐叛。忠存乎词。
兵兴事丛。飞挽四驰。
历践剧职。视险如夷。
乃主平籴。乃分符使。
治粟为邦。其道一致。
蒲实近地。盐为利浤。
使车来思。刬弊立程。
吏廉商通。岁倍其赢。
奏课连最。德音张明。
就加执法。好爵兼荣。
天付之才。不与寿并。
生树德本。殁扬淑声。
里巷罢舂。音乐为停。
赠襚之礼。冠于公卿。
万石贻训。根于孝友。
太公种德。乃稔身后。
家有令子。妻为寿母。
二十馀年。人伦之首。
六子来侍。如龙如虎。
众妇来馈。维筐及筥。
佩玉鸣环。交响庭户。
申申秩秩。欢不踰矩
昔为望族。今为兴门
天爵人爵。蔚然两尊。
先德阴骘。黕如垂云。
孕和合粹。濯润本根。
景亳之原。图书之川。
汤陵之坛。磅礡回环。
世安其神。世嗣其贤。
聆德音者。拜于碑前。
武陵北亭814年 中唐 · 刘禹锡
 出处:全唐文卷六百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常德市
郡北有短亭。繇旧也。
亭孤其名。地藏其胜。
前此二千石全然见之。建言而莫践。
去之日。率遗恨焉。
七年。诏书以竹使符授尚书曹外郎窦公常曰。
命尔为武陵守。莅止三月
硕画元侯。平裔夷。
降渠魁。又三月
顺令率蒸民。增水坊。
表火道。是岁大穰。
明年政成。农缘亩以勇劝。
工执技以思贾。因民之馀力。
乘日之多暇。乃顾其属曰。
郊道有候亭。示宾以不慁也。
虽闻兹地。韬美未发。
岂有待邪。自吾之治于斯也。
购徒庀材。大起堙废。
未尝植私庭。砻燕寝。
役必先公。人不余瑕。
调赋幸均矣。城池幸完矣。
而重浃辰之役。掠苟简之问。
卒使胜躅冒没。犹璞而不攻。
换符之日。遂复赍恨。
无乃遗诮于来者乎。言得其宜。
智愚同赞。于是撤故材以移用。
相便地而居要。去凡木以显珍茂。
汰污池以通沦涟。自天而胜者。
列于骋望。由我而美者。
生于颐指。箕张筵楹。
股引房栊。斧斤息响。
风物异态。大道出乎左藩。
澄湖浸乎前垠。仙舟祖軷
繇是区处。九月壬午
告休亭长受成。
赤车威迟。于以落之。
肃宾而入。圜视有适。
沈水北澳。阳山南麓。
𪐦焉蘧蘧。雄殿郊隅。
前轩舒阳。朱槛环之。
舞衣回旋。乐簴参差。
北庑延阴。外阿旁注。
芊眠清泚。罗入洞户。
初筵修平。彫俎静嘉。
林风天籁。与金奏合。
亦既醉止。州从事举白而言曰。
室成于私。古有发焉。
矧成于公。庸敢无词。
观乎棼楣有严。丹雘相宣。
象公之文律。煜然而光也。
望之宏深。即之坦夷。
象公之酒德。温然而达也。
庭芳万本。跗萼交映。
如公之家。肥炽而昌也。
门辟户阖。连机弛张。
似公之政经。便而通也。
因高而基。因下而池。
跻其高。可以广吾视。
泳其清。可以濯吾缨。
俯于逵。惟行旅讴吟是采。
瞰于野。惟稼穑艰难是知。
云山多状。昏旦异候。
百壶先韦之饯迎。退食私辰之宴嬉。
观民风于啸咏之际。展宸恋于天云之末。
动合于谊。匪唯写忧。
公曰。夫言之必可书者。
公言也。从事不以私视予。
予从而让之。是自远也。
其可乎。乃授简于放臣。
俾书以示后。后之思公者。
虽灌丛葽草。尚勿剪拜。
矧翚飞之革然。石刻之隐然欤。
张文献公宋十大夫二祠嘉定十二年五月 南宋 · 张庚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一、《永乐大典》卷六六六、乾隆《南雄府志》卷一八、乾隆《始兴县志》卷六、道光《直隶南雄州志》卷一九
绘像立祠,思贤也。
立祠于学,风厉后人也。
夫天之生贤固不数,而谓之贤者,必孝于事亲,忠于事君,临大节而不可夺,朝廷以为轻重,天下系其安危。
虽其人已殁,其事寖久,闻其名,想其人,百世之下,如将见之。
则夫扶持正论,兴起人心,舍斯人吾将安仰!
惟有唐丞相文献公,生于始兴之律水,始隶曲江
公先封始兴伯,开元后,天下称曲江公而不名。
律水在始兴邑之南,其地石峭水清,风气爽豁。
意公钟山川之秀,风度酝藉,故以文章勋节著名。
膏馥沾溉,气类感召,至于我宋,是邑人才辈出。
许致、许牧椿同芳,邓戒、邓辟□萼相映。
谭焕以八行居甲科,邓酢由万言至秘阁
跻华显而登仕版者,有十大夫之称,同时还乡,闾里荣之。
虽庠序教育使然,亦遗风馀烈所及。
文献公之文章勋业,载在史册,有如青天白日,人皆知之。
是祠之立,姑叙其尤大彰明者。
公七岁能属文,十三以书干王方庆,已有致远之称。
应道侔伊吕科,授左拾遗
丞相张燕公荐之可备顾问,寻迁中书
以母丧居制,不胜哀毁。
孝诚所格,紫芝产坐侧,白鹤巢墓木。
天子思得贤相,夺哀拜同平章事
自是言论不绝。
抑守圭之滥赏,罢仙客之实封,察胡雏之逆相,犯颜逆耳,不避权要。
虽贬谪于外,以文史自娱,未始戚戚婴望。
渔阳之变,天子在蜀,思公之忠,为之泣下,遣使祭于韶,厚币恤其家,已噬脐矣。
呜呼,公之诚孝可以动天地,精忠可以贯日月,奈何朝有指鹿之奸,国弃婴鳞之士,卒抱逢干之忠于地下,良可悲也!
曲江南雄俱有祠,而始兴县阙而不立。
己卯之春,令佐诣学,与职事诸生语曰:「昔文翁守蜀,吏民为之立祠,自是蜀人多好文雅。
韩文公谪守潮阳,潮人师事之,至今文风为之盛。
文献公生于是邦,而十大夫皆先达名士,可不绘像立祠,而使后人起敬起慕耶」?
于是合辞称善。
邑宰赵侯彦偃首为之倡,庚继赞其事,职事陈南翼各任责宣力。
由是乡老闻而作兴,父庆其子,长励其幼,聚金鸠财。
乃相讲堂之东偏为文献,于右为十大夫祠。
不阅月,而已貌像丹青,俨然山立,几筵陈列,高下有序。
笾豆既嘉,衿佩翼趋,合以燕飨,来观济济,莫不慨想遗风,而愿学焉。
呜呼,自唐至宋,寥寥千百载,是邑岂无令佐之贤,乡曲之英,奉祠致敬,而悯悯至于今日。
若赵侯,可谓知所先务,其用心贤矣哉!
今既落成,职事诸生来言,愿刻诸石,属庚为记。
屡辞不获已,采摭公之行事,书于前矣。
然赵侯勉励诸生之心,迨不止是也。
昔阳城国子司业,引诸生而告之曰:「凡学者,所以学为忠孝也。
诸生肄业学校,平日讲明论辩,无非有用之学,岂特工于言词章句之末哉,要必有以为之本者」。
夫子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
而《礼经》亦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亲,其本一也」。
司业文献俱以忠孝立身,卒为唐之名臣,能因是而考二公之行事,究二公之用心,好学力行,期无愧于为子与臣之节,异时弹冠王朝,直节凛凛,开元遗范,轨迹可遵,乃赵侯立祠之本意,并书以勉后人云。
嘉定己卯蕤宾月朔迪功郎南雄始兴县主簿张庚撰。